:滄波淚濺,算留得、閒愁未斷。
憑曲欄,訝瘦楊如我,難招鶯燕。“訝瘦楊如我,難招鶯燕”,大約是怨自己不夠帥,泡的妞還不夠多吧。他到底想招多少鶯燕呢?
不像同樣感情豐富的王國維,黃侃善於發洩他豐富的感情,追逐異性自然是一個重要方式。這本無可厚非。也許天底下男人都不滿足只和一個女人做愛的。黃侃不滿足,王國維也未必滿足。可是王國維缺乏這脫落不羈的名士風度,他只好轉移雄性的注意力去考慮人生,他的詩“至今呵壁天無語,終古埋憂地不牢”,是真實的憂愁,他的“人生過處唯存悔,知識增時只益疑”,是真實的悔恨。他想不清楚,又不能聽之任之,只好自殺。而黃侃的“閒愁”是多多少少有些假的,我覺得,真正的文人,他的憂愁都有點假,“為賦新詞強做愁”,就是很好的自白。他永不會自殺。如果自殺,也不會為了所謂某種崇高的理由。
黃侃是很崇尚魏晉風度的,那確是任意宣洩的重要理由。三國時的阮籍,不循禮法,可是聽到母親死了,一慟之下吐了數升血。在章太炎筆下的黃侃,也是如此。他認為這個愛徒具有至情至性,是最真實的人的典型。他告誡別人:“恐世人忘其閎美而以繩墨格之,則斯人或無以自解也。”要人家只看到黃侃的優點,不要看缺點。他挺蠻橫的,雖然他手下沒有一條槍,也並非什麼黨的領袖。
作為文人的學者黃侃自然不會有什麼大的政治懷抱。如果說早年他曾是反清志士的話,那完全是血液中的年輕在作怪。當然,基於他所治的中國傳統學問,他也不會對國事完全漠然置之。在給學生講《詩經》時,他念到“牂羊墳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鮮可以飽”,為之低徊不已。這是一首周幽王時的詩歌,西戎東夷交侵中國,“大夫憫時”之作。這時他全然忘了自己在課堂,把這幾句詩的毛傳翻來覆去低吟了數遍:“牂羊墳首,言無是道也;三星在罶,言不可久也。”使在場的學生皆為之動容。時值1935年,是他最後一堂課。
長年的治學辛勤和率性酒色摧毀了他還算強壯的身體,他可是曾經為了某個學術問題,敢跟人“刀杖相決”的,孱弱的知識分子決沒有這個氣魄。我是這樣認為。50歲剛到的他躺在病床上懨懨一息。他曾經發誓,不到五十不著書。可是現在他縱然想著,又安可得?
章太炎及時給他送來一副五十壽聯,他掙扎著爬起來看,那聯是:韋編三絕今知命
黃絹初裁好著書別人都邊誇讚,邊趁機為他道喜。可是他黯然道:“此中有‘絕命’二字。”
他認為是讖語,果然不久下世。
今天的黃侃季剛先生在學界仍非常知名,開創了所謂章黃學派。雖然他沒什麼成形的著作,可是他春風惠及,學生遍佈禹域,都願意死力為他吹噓。他確實對學生頗多沾概,不僅是女生而已。
著書是件累事,而且可能吃力不討好。黃侃是何等聰明。他寧願去喝酒,吟詩作賦,搞女人,享受這些天賦的快樂。因此,他的一生,才是真正不虛度的。任何所謂藏之名山的事業,都無須來作比方。在這裡,我忍不住武斷地說一句:文人多有悲劇,而黃侃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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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客行
程蟬�發帖時間:2002�09�0513∶28∶00
當年李尋歡矯情虛弱的嘆息遍佈整個熒屏。我此時惟一能做的,便是捧起那部早成絕響的《風雲第一刀》,更矯情地低聲嘆息:“遊俠不再。”
遊俠不再。其實遊俠也許根本就未曾存在過,只是因了在中國的艱難時世中跋涉的人們對可望不可即的自由的巨大渴求,才有了武俠小說,才有了武俠小說中“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遊俠們,而他們也只能在武俠小說所專門構建起來的虛擬世界中生存,這個虛擬世界的遊戲規則是如此的誘人,血腥然而公正,殘酷然而簡單,有驚人龐大的空閒用來喝酒打架談戀愛交朋友找寶藏搶秘籍爭奪武林盟主以打發時間。在世俗規則的無常與複雜前望而卻步的人們,就這樣把目光投向了那個遙遠的江湖。
中國的江湖一直是一個極其模糊的概念,在李劼的《論晚近歷史》中,這是一個與庭院處於對立狀態的方位名詞。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兩者力量相差之懸殊令人瞠目結舌。庭院幾乎是無所不在,無處不包的;江湖只能在庭院的偶爾疏忽間,出來頑皮地探頭探腦。來年兩者一旦正面交鋒,江湖必然一敗塗地;即使江湖擁有足夠大的能力可以摧毀整個系統的庭院,在中國這樣一個以庭院為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