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師每到一處,總是要求對方將自己當成一個普通和尚。他到南普陀寺後,寺裡請他住到環境優美、條件舒適的兜率陀院,他拒絕入住。後經再三勸請,他雖勉強同意入住,但特別申明待遇要與眾僧相同,決不能有絲毫的特殊。院中的桃樹所結果子成熟,寺裡曾給他送來幾個比較好的桃子。但法師毫拒絕接受,堅持所有果子需由常住統一分配,自己決不能有例外。
弘一法師偶然發現一部《一夢漫言》,讀後方知原是明朝律宗大德見月讀體在圓寂前數年,應弟子之請,對自己一生苦行參訪及弘法經歷的自述,不禁大為驚喜,反覆細讀,廢寢忘食。閱讀時,他數十次感動得潸然淚下。1935年3月,弘一到泉州開元寺,講《一夢漫言》。
1935年4月,弘一率傳貫、廣恰,不顧眾法侶勸阻,堅持渡海到惠安去弘法。他含淚辭謝,自泉州南門外乘帆船出海。這一夜,海面上風大浪高,帆船在浪中行駛,顛簸得十分厲害。大師終夜難眠,默唸佛號至於達旦。第二天早晨,他們順利抵達崇武,又換乘小舟,逆風頂浪,冒著陰雨,於中午前到達淨峰寺。
弘一法師曾有終老於惠安崇五淨峰寺之念,但此地每到重要的佛教節日,寺裡都要搭臺唱戲,鑼鼓喧天,爆竹齊鳴,如同民間的廟會一般。法師到後,讓傳貫告知寺主不宜在寺內演戲,請他移到山下村子裡去。寺主聽後心中不快,只是把戲臺移至寺門外l0多米處敷衍了事。法師忍無可忍,親自去規勸寺主。不料翌日清晨,寺主即下了逐客令,當面指責弘一法師,說是自他來了以後,炮仗也不讓放,戲也不讓演,如此下去,神仙有靈也會變得無靈了。法師只好離開。
是年冬,法師第二次到惠安,不意染上重疾,內外症併發,內發高燒不退,一度神志昏迷,外染嚴重的溼疹和疔毒,足腿浮腫,僅一日許,手臂及腳面皆為潰壞,盡是膿血,前臂潰爛更達十之五六,很快又延及上臂,勢不可止。據他本人說,這病是他在鄉間講經之時,因居於暗室,受到汙濁空氣的感染所致。
此後,法師回到泉州草菴寺靜養六個月,病中再次立下遺囑,交由傳貫法師執行。傳貫回憶:“師當大病中,曾付遺囑一紙予貫雲:‘命終前請在布帳外助唸佛號,但亦不必常常念。命終後勿動身體,鎖門歷八小時。八小時後,萬不可擦體洗面。即以隨身所著之衣,外裹破夾被,卷好送往樓後之山坳中。歷三日有虎食則善,否則三日後即就地焚化。焚化後再通知他位,萬不可早通知。餘之命終前後,諸事極為簡單,必須依行,否則是逆子也。’”
弘一法師受青島湛山寺住持俊虛法師邀請赴青島講律。途經上海時,某居士曾問法師將轉乘何船,準備通知湛山寺,以便迎接。法師知後,不願麻煩他人,於是改乘他船。但湛山寺還是打聽到他們的行程,派人前去迎接。一行人的行李很多,湛山寺的火頭僧問夢參法師:“哪件是弘老的衣單?”“夢參”指指那條舊席袋和那小竹簍,笑著說:“那就是,其餘全是別人的。”天漸漸熱了起來,一天,火頭僧看到弘一把竹簍拿到陽光下開啟來曬,他忙看過去,“裡頭只有兩雙鞋,一雙是半舊不堪的軟幫黃鞋,一雙是補了又補的草鞋——平日在腳上穿的似比這雙新一點;——我不禁想起古時有位一履三十載的高僧,現在正可以引來和他老相比對一下了。”一天,他又乘機到弘一的“寮房”裡瞧了一下:“啊!裡頭東西太簡單了,桌子,書櫥,床,全是常住預備的,桌上放著個很小的銅方墨盒,一支禿頭筆,櫥裡有幾本點過的經,幾本稿子,床上有條灰單被,拿衣服摺疊成的枕頭,對面牆根立放著兩雙鞋——黃鞋草鞋,——此外再沒別物了;在房內只有清潔,沉寂,地板光滑,窗子玻璃明亮,——全是他老親手收拾——使人感到一種不可言喻的清淨和靜肅。”
在湛山寺,弘一拒絕住在寺中特意在藏經樓東為他們預備的5間房,而是住到法師宿舍中。到該寺的第一天,寺中做好4個菜送進他的寮房,結果他沒動一筷子。寺中只好撤下再送,還是沒動;第三次送去兩個菜,還是不吃;最後,寺裡只好送去一碗眾僧人吃的普通菜,弘一問來人,寺中的大眾是不是都吃這個,如果不是,還是請拿回去。來人回答是,他這才用餐。
離開湛山寺前,寺中僧人請弘一開示,他說:“這次我去了,恐怕再也不能來了,現在我給諸位說句最懇切最能了生死的話,——”說到這裡,他沉默不言,大家都聚精會神注意他下邊的話,他又沉默了半天,忽然大聲說:“就是一句:南-無-阿-彌-陀-佛。”步出山門後,弘一回過對眾人說:“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