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儉為抽白麵,已經在外面借下了大筆的印子錢。
海陽城裡,放印子錢的都僱有打手、結幫成夥的幫會頭目,差不多的平常百姓,但凡有一點辦法可想,都不敢跟這些人有什麼瓜葛牽連。克儉敢借,是因為他堅信家裡除了看得見的房地產之外,還有爹死前留下的金銀財寶,只是娘一直藏著不肯用罷了,到萬般無奈的時候,娘不可能見死不救。
不久果然為還不出印子錢,克儉被債主抓起來用繩子吊在樑上毒打。他拼命哭叫,一聲聲喊著:“娘!救救我!娘你來救救我呀!”
心碧聞訊趕到時,克儉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鼻孔裡有出的氣沒進的氣。心碧伸手在克儉鼻子下一摸,以為他死了,眼前黑了黑,當場昏倒過去。打手們用涼水將她潑醒,告訴她說:“你兒子還沒死,快去拿了錢來,馬上放人回家。”
心碧到這時還能再說什麼呢?身邊只剩下克儉這個唯一的兒子,她能夠忍心見死不救嗎?不要說家裡最後還存得有一筆錢,就是一分錢沒有,心碧扒自己的皮,賣自己的血,也要救了克儉再說。
心碧求打手們先把克儉放下來,她趴在克儉耳邊說:“你千萬要挺住,娘拿了錢就帶你回家,送你看醫生。”克儉閉著眼睛哼了一聲,也不知道聽見還是沒聽見。
心碧急急忙忙奔到王掌櫃家裡,才發現很長時間沒有來過,王掌櫃的三間正屋已經住進了別的人家,窗下排了一溜大大小小的罈罈罐罐,有濃濃的鹹醬味瀰漫出來,猜得出這人家是做醬園生意的。她一時有點發愣,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站在門口不曉得進好還是退好。
王掌櫃正好從偏屋出門倒水,一眼看見大門口站著的心碧,臉色一白,竟慌得把手中的木盆摔落在地。心碧心中犯疑,馬上衝過去堵住王掌櫃,一邊說:“我還以為你不聲不響投奔了兒子……”
王掌櫃慌忙擺手叫她不要再說,又指著偏屋示意請她進去。心碧因為著急,又見王掌櫃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便沒有多少好氣,腳步子踩得很重。
王掌櫃跟著進屋,二話不說,竟咚地往心碧跟前一跪。心碧嚇一大跳,低頭說:“你這是幹什麼?”說話間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一顆心也不由得亂跳起來。
王掌櫃跪著不肯起身,頭低著不看心碧,只一個勁地說:“我對不起太太,對不起董先生,對不起你們一家!”
心碧急道:“到底什麼事,你也要先說了讓我知道啊!”
王掌櫃仰起臉來,老淚縱橫:“那一匣金條,早就被新四軍借走了。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天天指望他們能夠還回來!”
心碧倒吸一口涼氣,只覺身子發軟,手腳發顫,忙忙地就近拖張凳子坐了,才開口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新四軍怎麼就能知道你這兒藏了董家的金子呢?”
王掌櫃就把當年新四軍衣食困難,綺玉提供了訊息,王千帆偷偷回城,硬逼著他借出金條的事說了一遍。然後他顫巍巍地起身,從椅墊下取出珍藏了幾年的那張借條,拿給心碧看。心碧雖不識幾個字,“黃金百兩”和“王千帆”還是認得的,也相信王掌櫃所說不假。她看完紙條,又摺好了還給王掌櫃,一句話不說。
王掌櫃呢喃道:“這幾年我都躲著不敢上你的門,實在是沒臉見你。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我……偏偏拿走金條的還是我的兒子……”
心碧輕聲說:“千帆也是我的女婿。”
王掌櫃轉過身子給心碧看:“太太,你看看我的背,幾年的工夫,駝成了什麼樣子?我心裡難過啊!一百兩黃金啊,這包袱太重了啊,我不止一次想死了算了!夜裡想起來,我都睡不著覺……”
心碧嘆口氣:“我能懂。”
王掌櫃苦笑笑:“幾回都想死,又終究沒死。太太你不會笑我吧?我是想,死了到陰間可怎麼去回董先生的話?金子是從我手上借出去的,這輩子我能要就要回來,要不回來我當牛做馬也要掙出錢來還你。太太你剛才看見了,三間正房我已經賣了出去,鄉下還有塊地,我正在找買主。”他轉身從床墊子下面摸出一個布包包,“這是賣房的錢,太太你先拿上。”
心碧的手猛一抖,觸電般縮回去:“不不,我不能要你賣房的錢。”
王掌櫃急出一頭汗來,說:“太太不肯要,就是拿刀子挖我的心了!太太的脾氣我能不知道?不是山窮水盡難到極處,你不會到我門上來取這筆錢用的。太太你收下了吧,給我這個老臉,只當你拉我一把,別讓我活著比死還難受。”
心碧眼圈紅紅地拿起布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