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3 / 4)

小說:脖子 作者:九米

動魄的關鍵時刻,害怕得要死的周川絕不敢草率下手冒然行事,他只得跳舞樣挓挲著兩手,傻呆呆地觀望著腿襠裡搖頭擺尾以死相拼的大烏魚。

周川緊緊咬住牙關冷靜一陣,忍受著刀扎般的疼痛,慢慢用一隻手的大拇指和二拇指,使勁掐住大烏魚的眼窩,另一隻手狠狠摳住了它的腮花。大烏魚失去了兩個眼睛,又被鐵鉗般的大手封閉了呼吸道,在厲害的對手面前,不得不乖乖地繳械。它重新張開滿是利齒的大口,把剛剛捕獲到嘴裡的嘎子,心不情願地吐了出來。

周川火燒火燎樣匆匆游到岸上,照硬地上狠狠把大烏魚摔死,慌忙用手托起腿襠裡疼痛的嘎子,呲牙咧嘴後怕地猛吸了一口涼氣!兇惡的烏魚咬下去一口好厲害,那上邊出現了兩排深深的血印。若換作一個毫無經驗手忙腳亂的鄉下人,遇到這種突發的棘手情況,猛一拽大烏魚的黏滑身子,襠裡的嘎子會隨著大烏魚的滿嘴利齒而被撕斷扯掉,然後再被它咬碎吞進肚子裡!

周川用兩隻手捂著血淋淋的腿襠,哭喪著臉望望剛才洗澡的沙塘。那裡的水面上長著一片面積像鍋蓋大的雜草,雜草中間漂浮著一灘金黃|色的烏魚籽。他心裡直埋怨自己粗心,做事荒唐,剛才下水洗澡,為什麼沒發現那裡有一個烏魚窩呢?

這條兇惡的烏魚,是守窩的黑子。

烏魚是微山湖上最兇惡而又最有膽量的魚類,公烏魚叫黑子,母烏魚叫花子。從花子在某一天撒下魚籽開始,公魚和母魚同時擔負著守護窩子保護後代的重大責任。其它的魚類一旦出現在它們的窩子周圍,它們認為自己後代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一定要和其它的魚類作一番殘酷的殊死的搏鬥。這時,身強體壯而兇猛異常的黑子在前,小巧的因為下籽繁殖而變得瘦弱的花子隨後,豁出生命前後夾擊。任何同等身材同等分量的魚類,都會被它們倆咬得破敗不堪。即使比它們斤兩重大的魚類,在它們兩個以死相拼的夾擊之下,往往也會因害怕受傷而倉皇逃遁。

烏魚做窩繁殖,會給生活在周圍的魚蝦帶來一場滅頂的劫難。花子挺著大肚子在雜草邊撒籽,黑子在它的周圍清除異類。比黑子身材短小的魚蝦,不是被它當場咬死扯爛,就是被它怒張大嘴一口吞掉!

《脖子》三(3)

守窩的黑子比平日裡兇惡十二分,為了讓後代不受侵擾,竄出水面單咬光屁股的漁人腿襠裡耷拉的嘎子。

富有經驗的微山湖漁人,至今大都沿襲著遠古的規矩。每到春夏烏魚撒籽繁殖時節,到水裡幹活都不會赤裸裸光著屁股,起碼要用褲衩護住腿襠裡晃盪的嘎子。

那條該死的黑子下口好狠,周川腿襠裡的嘎子,被它銳利的牙齒咬得鮮血淋淋,像氣管子朝車胎裡吹氣似的,眨眼間腫脹得硬邦邦,猶如未婚妻蓮花在湖邊洗衣裳時,用的一個槐木棒槌!

父母聽說兇惡的大烏魚咬掉了兒子襠裡的嘎子,那哭天叫地的慌亂情景,像一顆爆響的炸彈,落到鴨子群居的圈裡。快嘴二哥和在周家莊改造的公社書記楊家巖,找來一輛平板地排車,拉起周川一溜風跑進了公社醫院。

母親悲苦交加,心裡淤積的怨氣無處發洩,只好大罵無辜的親家和未過門的兒媳,捎帶著快嘴二哥。她的兒子全毛全翅,胳膊腿齊備好端端的,一眨眼工夫丟失了嘎子變成了終生的殘廢,當母親的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滋味和絕望心情是可想而知的。罵破天咒塌地到頭來也不會解決實際問題,只好帶著香菸帶著果供帶著香箔,乞求神嬤嬤下神觀香,讓威力無比的神仙,想盡一切辦法挽救災難當頭的兒子。

《脖子》四

禍從天降,周川被大烏魚咬掉了腿襠裡的嘎子,訊息像一場狂風雷暴,眨眼之間就傳播到剛剛回孃家的蓮花那裡。她聽了之後猶如心尖子上狠狠地捱了一刀,猶如被人照腦袋瓜子上重重地砸了一悶棍子,她趔趄幾下,絕望地差一點昏死過去。她大病般淒涼的胸膛裡,湧動著無窮無盡的寒流,從黑黑的髮梢冷到了腳底板,兩排牙齒得得打戰,全身瑟瑟發抖不止。

蓮花似乎忘記了一個沒出嫁姑娘的靦腆和羞澀,發瘋般地跑進了公社醫院。當著她的公爹,當著她的大伯快嘴二哥,當著在周家莊改造的楊家巖書記,好看的小嘴張了好幾張,臉紅紅的,到底還是羞於啟齒。她那張白嫩而美麗的臉龐,被突如其來的濃厚陰雲緊緊地籠罩著,那雙晶亮而傳神的眼睛,淚霧蒙朧。

蓮花的心原本像一片晴朗朗的湛藍天空,厄運的壓抑,使她的眼前一生一世再不會出現明媚的陽光了!一種急於要知道真相的渴盼,使她強顏歡笑著勸楊家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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