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驚起一群飛鳥,嚇跑幾隻野獸。
元曜站在原地,遙望遠處鳥獸飛逃,心中發苦,“玉鬼公主,香囊和重陽糕你還沒有拿呢……”
元曜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玉鬼公主是不會聽完他的話的。他等了一會兒,不見猞猁回來,就把重陽糕和香囊放在大榕樹旁,下山去王維家了。
山掩草居,黃花滿徑。元曜來到王維的別院時,已經是下午了,王維正坐在院子中飲酒寫詩,神色愉快。見元曜來訪,他十分高興,起身相迎,“軒之,我正想起你,你就來了。”
元曜隨王維在石桌邊坐下,“小生也一直記掛著摩詰。過些日子就是重陽了,小生來給摩詰送一些重陽糕。”
王維道:“軒之怎麼一個人?白姬姑娘沒有一起來嗎?”
元曜道:“白姬最近賣出了一幅古畫,有些事情纏身,不方便離開縹緲閣。不過,她說重陽節時會抽空來郊外登高踏秋,到時候再來叨擾摩詰。對了,白姬做了一個茱萸香囊,讓小生送來給摩詰,說是辟邪保平安之物,請摩詰佩戴在身上。”
王維接過茱萸香囊,笑道:“有勞白姬姑娘費心了。請軒之替我表達感謝之意。”
元曜看見王維在寫詩,伸手拿過了他面前的紙,上面寫著一些零散的句子:“遙看一處攢雲樹,近入千家散花竹。”“月明松下房櫳靜,日出雲中雞犬喧。”
元曜笑道:“還是桃源詩?”
王維點頭,“是,最近常和五柳先生促膝長談,心有所悟。”
元曜問道:“陶先生還常來嗎?”
“他每晚都會來。”王維道,他嘆了一口氣,“如果,他能永遠都在就好了。”
“什麼意思?”
王維有些悲傷,“我對先生十分傾慕,希望能夠永遠與他相交。我問他是否會一直都在,他說他不會一直存在,等桃核墨用完之後,他就會消失了。”
元曜道:“桃核墨用完,陶先生就沒有棲靈之所了。”
王維道:“對。所以,我現在很珍惜地使用桃核墨,一想到先生遲早會離去,我就覺得悲傷。無論如何,我希望在他離去之前,能夠找到桃源鄉,讓他去看一看。”
元曜道:“摩詰的心意很好。可是,上哪裡才能找到桃源鄉呢?”
王維嘆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因為天色已晚,元曜無法趕回縹緲閣,就留宿在王維的別院中。
淡月黃昏,涼風初起。書房中燃起了一點燈火,王維、元曜坐在木案邊,地上有一爐火,幾壇菊花酒。王維在硯臺中研開了桃核墨,陶淵明又出現了,他還是一身廣袖舒袍,清雅端方。元曜和陶淵明見過禮,三人圍坐在爐火邊閒談。
王維珍惜地收起剩餘的桃核墨,用錦帕細心地包好,放在一個木盒中。
陶淵明見了,笑道:“摩詰不必過分珍愛,我已非人,遲早也必須與你分別。”
王維道:“我希望分別的時日,能夠遲一些。”
陶淵明拍桌大笑:“生何歡,死何懼,來何匆,去何遽。早知道摩詰如此多愁善感,恐懼別離,我就不告訴你我會在桃核墨用完時離去了。”
王維道:“先生豁達,我卻難以放下。我希望先生能夠伴我更久一些,待我找到桃源鄉給先生看。”
陶淵明苦笑:“其實,我已經對桃源鄉不抱任何期待了。”
元曜勸道:“陶先生不必太悲觀,或許蒼天憐眷,摩詰能夠找到桃源鄉。”
王維笑道:“如果找到了,我們三個就一起去桃源鄉中喝酒。”
陶淵明拍著一罈菊花酒,笑道:“此時就有好酒,暫且把此處當做桃源鄉,一醉方休。”
“哈哈,好!”元曜、王維高興地應道。
元曜、王維、陶淵明在燈下喝菊花酒,談笑風生,不覺到了半夜。酒喝得比較多,元曜有些內急,起身去如廁。他走到院子中,夜風吹得他清醒了一些。
上弦月如同一彎美人梳,懸掛在遠山之上,帶著妖異的青暈。
元曜從茅房出來,覺得夜風有些冷,他裹緊了衣服,想趕快回爐火邊繼續喝酒。元曜不經意間側頭,猛然看見南邊山腰一塊凸出的岩石上站著一隻巨大的野獸,野獸的背後是一輪青色的上弦月。藉著月光遠遠望去,那野獸有猛虎大小,鬃毛迎風飛揚,尾巴約有一丈長。
元曜心中咯噔一下,疑惑且害怕。難道這山中有虎豹?可是,從野獸的輪廓來看,要比虎豹大得多,它的頭也不像是虎豹,倒像是……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