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東林之後最大的隱憂,就這樣解決了?自己馬上就要重獲自由?
費城李家是一座巍峨之山,許樂清楚,自己能夠站在這座山腰上,往下平靜看風情,這兩年多來的生活,全部是由那位不知生死的大叔一手造成。
就算是一塊真的石頭,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如果還不能將這幾年的逃亡生涯,做出一個合理的分析結論,那隻能說這是一塊蠢石,而許樂並不愚蠢。
頸後的身份晶片被換了,被安排進梨花大學,晶片的許可權可以進入H1,從而認識了邰家的太子爺,由此為端,小逃犯一頭霧水地撞進了聯邦最上層的圈子。
若不是許樂看著路上不平坦處,總有去踹兩腳的強烈渴望,若不是他看見巷子裡黑暗角落,便覺有些鬱悶,想點一把火,就按著封餘安排的道路走下去,只怕他如今早就已經成為聯邦最年輕的中校軍官之一,果殼公司的一級技術主管,與邰家關係親密,與費城李家勾勾搭搭,真可謂是前程似錦……
不過封餘又怎麼會不知道許樂的性格?說不定這故事後面的發展,也全部在他的推斷之中。許樂有些默然地想到這一點,不禁心生微惘之意。費城李家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這一對處於光明黑暗中的兄弟二人,怎麼都厲害到了如此程度,他們的智慧,他們的氣度,他們那恐怖到極點的實力,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除了李瘋子和自己,好像沒有發現聯邦裡有別的人會在夏日裡渾身發抖,變身成為某種怪物……
便在紛亂思緒,淺淺睡眠之中,一夜無話而盡。迎著凌晨時分天邊的魚肚白,在傾城軍事監獄軍官們的押解,獄長先生的親自相送下,許樂走出了囚室,走過了幽長的通道。
隔著透明材料,看著在食堂裡吃早餐的那些重犯,許樂習慣性地像以往那般,微微點頭示意,他知道這座監獄關的都是罪大惡極之輩,並不像文學作品裡說的那般,有著無窮的冤屈與黑暗,但畢竟隔欄相望了二十多天,再聯想到自身並不無辜卻又有些冷的遭遇,他想最後打個招呼。
沉重的金屬大門悄無聲息地緩緩滑過,經過了四道嚴格的掃描檢驗程式之後,許樂走出了傾城軍事監獄。
他仰著頭,眯著眼,望了一眼陰沉灰暗的天空,然後回頭向獄長諸人致謝,便在兩名軍官的陪伴下,坐上了軍車。
軍事監獄獄長負著雙手,看著那輛軍車在灰色的公路上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忍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
作為獄長的他,很清楚傾城軍事監獄的傳統與故事,進來這座監獄的人,基本上都很難再出去,但只要從這座監獄裡出去的囚犯,將來都必將成為聯邦裡萬眾矚目的大人物,今天離開的這個小眼睛男人,大概也不會例外吧。
……
經過了三個小時的長途飛行,軍機降落在首都郊區的軍用機場。從飛機上下來,許樂坐上了又一輛墨綠色的半裝甲軍車。一路上,負責押送的軍官們沒有閒聊的興趣,而許樂此時腳鐐已去,卻也沒有逃亡的衝動,他只是眯著眼睛,貪婪地望著窗外那些熟悉的首都街景,與遠方一排高聳入雲的大廈。
軍車沒有任何預兆地停了下來,就在議會山前的那片平池草地之旁。
“請稍候,馬上有人來接送。”說完這句話,軍車上的軍人向許樂敬了一個禮,便駛離了街邊。
許樂下意識裡回了一個軍禮,然後發現自己已經身處聯邦首都的核心地帶。寬廣街道的對面,便是莊嚴的議會大廈和那些眼熟的層層石階,天上六月的陽光正在熾烈地播灑著,身旁深綠色的草地上面,坐著三三兩兩的人們,一切都顯得那般安祥和平。
他今天穿了一身沒有肩章的軍裝,沒有任何行李,此時忽然孤身一人,站在人群之中,竟覺得有些茫然無助。時不時有人從他身邊走過,有很多人在他身旁不遠處藉著議會大廈為背景照像留念,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更沒有人會想到,這個似乎在等人的年輕軍人,就是讓聯邦鬧騰了半年之久的那名恐怖分子。
半年了。
半年前,許樂立意去殺麥德林的時候,首都還在下雪,從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自由過。從狐狸堡壘轉移到傾城軍事監獄之時,久在黑暗之中的他,曾經被許久不見的陽光刺傷了眼,然而今天沒有,只是這種時空的轉換,這種自由的驟然到來,讓他有些無措。
走的時候,這裡在下雪,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是濃到化不開的深春。雪後乍晴,真是乍晴,一百多個日子,其實只是瞬間。
睜眼閉眼間,這天便晴了。
一輛黑色的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