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巧遇,對於周玉此人本身,她著實沒有絲毫興趣。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酒杯裡的酒水,餘光注意到周玉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溫和一笑坐下,向著自己舉起了杯子。
人如其名,果然溫潤如玉,只是玉亦有魄,只是暫時沒有機會表現出來而已。
“真沒想到是你來,而且來的這麼快。”許樂搖了搖頭,將自己杯中的酒飲盡。
周玉將紅泥酒杯放到唇邊,微起手腕,杯沿不離唇,看似極溫和,實則極快速地將杯中酒飲盡,與許樂手中的酒杯同時放到桌上。
“我也沒想到,進入研究所幾個月的時間,你就惹出了這麼多事。”周玉飲完杯中酒後,才將軍帽放到了身邊的桌上,微轉身體,看著許樂平靜說道:“我來的意思,你應該很明白。”
此時竹居桌畔流水之側有三人,鄒鬱是邰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子,加上她家庭的關係,許樂與周玉的談話根本不需要避著她。
許樂手指輕輕握著酒杯,陷入了沉思。看到周玉的到來,他就知道了沈秘書接下來的安排。他不需要知道為了自己的順利出獄,沈秘書與利家和聯邦科學院方面達成了什麼協議,他只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在果殼研究所裡呆下去。自己腦中的那些資料,如果要變成實實在在的新一代機甲,中間還需要很多人的努力。
迫於對方的壓力,許樂馬上便要被調離果殼本部,被髮配到果殼機動公司下屬的白水保安公司,他的資料則要送到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這中間便需要一個渠道。
雖然利家與聯邦科學院已經不再管他,但對方一定會盯著他,許樂如果直接進入果殼工程部,肯定會引來那些人的猜疑。要和聯邦科學院競爭時間,這種猜疑必須被消除。
恰好,許樂與周玉之間那絲可以被確認的私人關係,就成了天然的掩飾。
“以後多聯絡。”
許樂舉起了酒杯,望著周玉很誠懇地說道。雖然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知道原來周玉也是邰家可以影響的人,不禁有些震驚於邰家在人事方面的控制力度,但他直覺周玉是個可以交往的人,所以他的態度很誠懇。
周玉將杯中的酒再次一飲而盡,笑著說道:“上次在梨花大學和你切磋了一次,以為你在機甲操作方面天賦驚人,但真沒有想到,你現在居然能夠影響到聯邦新機甲的研製。你給我帶來的驚奇太多了,所以請放心,我會很好地配合你。”
被周玉直接提到了往事,想著當年梨花大學裡兩臺機甲之間的戰鬥,許樂看著周玉的雙眼,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沒什麼英雄相惜,兩個人只是發現彼此有些意氣相投。
“我現在在工程部辦公室,安達被特招做了機甲試機師。”周玉放下酒杯,側身望著許樂,沉默許久之後說道:“說來說去,還是你這個東林的蹲坑兵發展的最快。”
許樂沒有說什麼,給他又斟了一杯酒,同時將自己的紅泥酒杯補滿,舉了起來。
……
竹居竹葉落入曲水之中,窗畔三人沉默飲酒,周玉觀察著許樂,卻發現有些看不明白這個人。
他出身西林大區,那是聯邦與帝國交戰的最前線,西林人多浴血火,性情悍勇而辛辣,骨子裡有一種寧折不彎的精神,周玉此人雖然表情溫和,如溫潤君子般令人心生可親之意,但內心深處依然有那麼一抹不甘人後的意思。
今夜在林園裡看到許樂,周玉卻知道不甘也必須要甘,或許是運氣,這個出身東林的蹲坑兵先遇邰之源,後遇沈教授,掌握了聯邦最重要的機密資料,還得到了邰家的大力支援,僅憑此點,已經將自己甩在了後方。
周玉沉默地飲著酒,來林園之前,他已經從沈秘書那裡知道了整個事件的全部細節,明白許樂靠的並不是運氣,不論是虎山道的刀光,還是研究所裡的斧痕,到最後誘使或者說逼著邰家出手,無處不透著這個年輕人的執著。
執著是一種優秀或令人煩惱的品質,但若到了極致,便會顯得格外可怕。
就像此時,林園內美輪美奐,無音樂煩耳,卻有流水淙淙可以清心,用餐談話的人們,或說人物,衣著簡約而名貴合體,舉手投足間優雅而安靜,唯有他身邊的許樂,穿著一件不知道什麼牌子,大概也沒花多少錢,還有很多皺紋的休閒衫,就這樣坐在林園最貴的竹居隔間中。
坐便坐了,還曲著一條腿,捏著酒杯的手放在膝頭之上,微低著頭,像極了電影裡那些街頭上的無業遊民模樣。
周玉卻不知道,許樂本來就是一個東林礦工家庭出身的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