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水池的晶亮池壁反射著金色光芒,雙眸被刺得略微一眯的瞬間卻隱約發覺池中空空如也,再無一物。心跳猛地漏掉一拍,睜眼細看,的確只剩一個空池子。
大殿內像是近日有人來過,有幾排新鮮的泥印足跡。我想起太后病後的次日下了一整日的雨,這些足跡極有可能是那場雨後留下的。
大殿正中,水藍的晶亮池中,瓊蓮連荷葉同荷花一齊消失不見,幾截荷葉的殘枝露出水面,似乎是被人折毀的。我驚詫萬分,那夜我一方面礙於不便帶走瓊蓮,另一方面畏懼瓊蓮可能擁有的神秘力量而沒有帶走。雖“瓊蓮”在宮中是個禁忌,可到底還是國花,究竟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將瓊蓮損毀。
突然,殿外傳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我環視四周,急忙閃身躲到一塊佈滿灰塵的屏風之後。吱呀呀的破舊殿門被人推開,餘音久久迴盪在空蕩蕩的殿內,卻遲遲聽不見有人邁進。
良久,一個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拖沓而緩慢。我小心探出頭去,卻見脈脈餘暉下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婦蹣跚行來,身著青色宮裝,按宮制,這服色似乎是御盥司所用。她緩緩行至殿中瓊蓮池畔,呆立半晌,隨即猛然跪下,失聲痛哭起來。
我心中一根弦繃得緊緊的,蹲在屏風後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半晌過後,只見老婦不知從何處取出一隻土罐,從衣襟下拉出一小包東西,其間依舊不斷哭泣。
“嗒、嗒。”老婦用打火石點出一點火星,將一片火箸點燃,隨後從包裡拿出一沓紙錢,將紙錢燃化再放入土罐。此時天色已漸漸暗下,老宮人哭得越發悽慘,一張皺紋橫生的臉上淚水斑駁,映著融融火光有說不出的詭異。
“娘娘,老奴來遲,忘娘娘恕罪。往年每年都是天黑後方敢來祭拜娘娘,娘娘莫怪罪老奴。今年......”說到這,老宮人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今年今日,是殿下娶那狗皇帝孫女之日!娘娘,我知道你傷心,老奴也傷心!”老奴掩面哭得泣不成聲。
我大驚,“殿下”、“狗皇帝的孫女”這指的是誰,我知道今日大婚的便只有睿王和華陰公主,難道還有別的我不知道的人,或者就是指這兩人?我被自己這一想法嚇了一跳,這亂七八糟到底是怎樣的關係,我一時聽得如墜雲間。
“這點錢用是老奴託人從宮外弄差點,雖說少了些,卻也是老奴一點心意,請娘娘和萬歲笑納。”老宮人斷斷續續將這番話說完,低泣著將紙錢化到罐中。
我聽得心驚肉跳,來瓊華宮祭拜,莫不是這老宮人是燒冥錢給宣和皇后黎詩翎和景太宗高旻?高旻應該已經早就過世,當稱先帝,可這老宮人公然說給萬歲燒紙錢,豈不是詛咒當今皇帝?那是死罪啊!我愈發困惑不解。
老宮人燒完冥錢卻一直遲遲不走,我不好出來,蹲在屏風後腿都麻了,便改為坐下,天黑後不利行動,可眼下除了躲起來,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天色漸晚,那老婦人哭得累了,靜靜跪在殿中,最後又拜別了她口中的“萬歲”和“娘娘”,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此時已入夜,想來跟這個老宮人竟耗了二三個時辰,真真是誤事。我摸索著走到荷池邊上,矮身依次敲擊池壁磚塊,然而都毫無反應,我反覆進行,依舊徒勞。
難道這殿中還另有玄機,今夜多雲,月亮不時被流雲遮住,我在殿中小心摸索,從巨大的落漆宮柱到鳳榻底下,尋了許久卻什麼都沒尋到,我不禁有些氣餒。恍然間,窗外似乎閃過一道黑影。我急忙停住所有動作,迅速蹲於鳳榻背後,屏息凝神看著殿門。這麼晚了,會是誰?
一聲輕響,一道黑影從南面窗戶飛入,片刻之間窗戶已重新閉好。那人利索滾落後地迅速隱至柱後,似乎在觀察四周,黑暗之中我感覺到他銳利的雙眼在警惕地探望,心底一寒,一種不祥之感湧起。
那人緩緩走向殿中,身形高大,應是個男子。他環顧池子一週後,轉而走向鳳榻,我緊緊捂住口,心臟幾乎就要跳出,然而那人離我卻是越來越近,只要他來到鳳榻面前,一定會發現藏在背後的我。
惟有先發制人才有勝算,我摸了摸腰間的匕首,但摸著這鋒利器具,實在下不了手。不經意碰觸到身側一根廢舊的粗大木條,便狠狠心握住,在他站到鳳榻前的最後一霎那,猛然躍出向他頭部擊打過去。
那人反應迅速,一側身便輕巧握住木條一端,另一手順勢將我拉過,片刻之間,我已被他環住胳膊,制在身前。
肘間劇痛,我忍不住哼出聲來。身後之人似乎沒料到是個女子,遂鬆了鬆手,我趁機抬手猛地扯下他的蒙面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