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伴著他,他腕上的德國手錶即將永遠地屬於別人。
三
感謝上帝,他們的朋友給他們買到了從香港到漢口的機票。
到了漢口,麻煩卻接踵而來。首先是從漢口到重慶的輪船座位被各路達官要人、商賈富豪搶購一空。站票也沒有,因為所有空地被成堆的傢俬,甚至是寵物,充分佔領。他們不得不耽擱下來,四處找人,八方求援,結果那些正在找他們的人有了充裕的時間,很快找到了他們!
似乎是不可思議的,有人要暗殺陳家鵠,槍都掏出來了,正在瞄準、準備射擊之時,又有人大喊一聲“陳家鵠”,把他救了。緊接著雙方發生槍戰,兩個對一雙,真槍真打,一點兒不含糊。事發地點在陳家鵠他們住的客棧小院裡,時間在晚上八點多一點兒。陳家鵠和惠子剛從外面回來,稀裡糊塗地就目擊了一場槍戰。最後,殺手見勢不妙,倉皇而逃。
救人者,一個是中年男子,另一個是年輕小夥。中年男子衣衫不整,鬍子拉碴,而剛才跑的兩個殺手倒是衣冠楚楚。殺手一跑,中年男子風風火火地衝到陳家鵠面前,發號施令:“快去客棧拿行李,這兒不安全,要換地方。”
慌忙中,陳家鵠都不知道是怎麼進了客棧,上了樓,進了房間,也不知該幹什麼。
中年男子提著槍進來,看兩人傻站著,催促他們:“快收拾行李啊,我們要馬上走。”
“去哪兒?”陳家鵠清醒過來。
“給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
“你是什麼人?”陳家鵠又問。
中年男子突然笑道:“你覺得呢?”
陳家鵠哪知道呢,“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想殺你們的人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
“是鬼子,”對方收了槍,揮了揮手說,“日本特務。”
正在收拾東西的惠子聽了,不由一驚,問:“是……日本人?他們幹嗎要殺我們?”
中年男子看看惠子,又看看陳家鵠,“我會告訴你們的,但不是現在。”說著,幫他們快速收拾東西。
漢口,中街九號,是一個小小的院落,鬧中有靜,院內有一棟坐西朝東的四層樓房,在夜色中顯得比實際龐大,背後另有一棟兩層小樓。
兩位救命恩人拎著包袋,帶著陳家鵠和惠子匆匆走進院子。中年男子看看腕上手錶,把手上拎的包交給小夥子,吩咐道:“不早了,你帶陳太太去後面,早點休息。”
惠子不安地看看他,又看看丈夫,喊:“家鵠……”
中年男子搶先說道,聲音輕鬆爽朗,意味著已經脫險,“放心,我們就在這樓裡。”同時接過陳家鵠手上的箱子,塞給小夥子。
“來,認識一下,我姓錢,”中年男子一進辦公室就自我介紹,“我年齡比你大得多,你就喊我老錢吧。”
老錢叫錢大軍,年近五十,但身板還是蠻結實,黑麵孔,圓眼睛,聲音粗粗的,像喉管裡有異物。大約是職業習慣,他出門在外總是戴一頂氈帽,即使在夜裡。氈帽是黑的,帽簷壓住眉頭,黑和黑黏在一起,使他的面容變得模糊、混亂。
“你好,我姓陳……”陳家鵠禮節性地伸出手。
“知道,陳家鵠,”老錢握住他的手,搶斷他的話,“鴻鵠之志的鵠。”
“你認識我?”陳家鵠覺得他的手比聲音還要粗糙。
“久聞大名。”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是名人哪。”
“我哪有什麼名……”
“沒名鬼子為什麼要殺你?”
“我也覺得奇怪,”陳家鵠遲疑地看著他,“鬼子幹嗎要殺我?”
“因為你是破譯界的一匹黑馬,曾經破譯過美國密電碼。”
“無稽之談。”陳家鵠沉下臉,不知為了掩飾,還是生氣。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陳家鵠提高聲音,毫不掩飾內心的不滿。看來他是生氣了。
“那你說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你?”對方以退為攻,客氣地拉他坐下,還給他遞煙,樂呵呵的。但他的本色不是樂呵呵的,笑得有點笨拙,有點用力過頭。
“我不抽菸。”
“你抽菸的,我知道。”老錢拉起他的手,“你看,這是抽菸人的手。抽一支吧,靜一靜心,我們好好聊聊。”
陳家鵠掏出自己的煙,是美國的駱駝牌。老錢看了稀奇,“喲,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