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在白家澱中另媒一個女人,先將將這女人娶入白家為大,再籌個吉祥日子把羅敷娶過來為小,如此一來既不失白家的體面,二來白玉泓也可遂意娶了羅敷。這不是白玉泓大臉小眼睛姨母一個人的主意,是全白家人商議的結果。他們在一定程度上是做出了妥協的,因為平日不很多話的老人們看的比較長遠和全面,他們看到了另外一點大家都忽視了的要素。如果羅敷一直無法嫁入白家的話,或許“海山幫”那邊羅老大就坐不住了,畢竟是他愛的女兒,雖說已答應予以白玉泓,但如得不到好的待遇他鐵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海山幫”的草莽英雄們會來滅了白家,燒掉白家大宅也不一定。在保全門望與保全性命兩點上同時考慮,他們想出了這個主意。
白玉泓已渾然不覺曉這是否有些不對,他只知道只有如此來他才可以娶到心愛的羅敷為妻,這就足夠了,他像一個放棄自己靈魂意志的軀殼,在白家人拙劣的左右指揮下如木偶行動。他順從他們所有的意思,他只要娶到羅敷,他唯一的其他要求就是要那枚白家祖上珍傳下來的翡翠綠玉寶石戒指。戒指很美麗,白玉泓曾在某個幼時的夜裡見過,白玉泓文雅少話語的母親那時開啟古香古色的檀香木盒子,從絲潤的紅稠布上輕輕拈起那隻戒指,拿到白玉泓面前。
娘說,琿兒,你看,這就是我們白家祖傳的翡翠綠玉寶石戒指,它珍貴無比,因為它代表著我們白家列祖列宗的承認,只有哪個女人戴上它,白家的祖先才會承認她是白家的媳婦,才會將她的靈魂納入白家。琿兒你好好唸書,等你長大後,你會遇到那個令你動心一生的女人,那時你要好好待她,也不能像你爹一樣整天對她發脾氣,你要把她當作你唯一的花朵,給她你的所有,甚至用你的鮮血去養殖她。然後你為她批上紅蓋頭,帶她走進我們白家,親手為她戴上這枚戒指,她便也完整的屬於你了,一旦是白家先祖認定的,她即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她的靈魂將與你交織,一世無法解脫,無法撤消。
白玉泓在十多年後的此時此刻腦海中愈發清晰的回映著母親當時的話語,以及當時的情景,他記得戒指的光芒在暗夜中母親恰恰說完那句話時盛起,幽幽的,淡漠的光芒,像一個預言。他現在懂得了母親給他看戒指的緣故,母親只是痛心,在她的生命中那枚戒指已超出了愛情見證的意義,在某種程度上,它已經成了一個枷鎖,一個世界上最華麗昂貴的枷鎖,但它畢竟仍是枷鎖,鎖的久了,手指會痠麻,心也會痛的。母親只是希望,白玉泓的未來中註定要出現的那個女子不要有像她一樣的命運,戒指也不總是枷鎖的,它也可以放射出那麼絢目灼熱的光芒,照耀著某個幸運的女子一生一世的快樂與憂傷。
白玉泓想要這枚戒指,瘋狂的渴望,他要把它送給心愛的羅敷,只有翡翠綠寶石戒指的華貴才配得上羅敷的美麗,只有羅敷才是他白玉泓這輩子唯一的妻子。雖然過去的他一直看似迷戀煙花柳巷的花心大少,但那實際上只是他用來麻醉自己的另一種酒精,當他尋到生命中所屬的那個女人,他會比任何男人更加專一。他尋到了,那個女人就是羅敷。
白玉泓在夜裡月光盛起時從窗榻上慢慢爬起來,靠著床頭靜坐,羅敷睡熟了,她像個懵懂的孩子什麼事情都不想,她那麼單純的愛著他,絲毫不計較自己做什麼,她只要嫁給白玉泓就好了,她只要白玉泓像她愛他那樣愛她就可以了。白玉泓聽著羅敷輕微而有節奏感的呼吸,用手撥開散落在額前的幾束碎髮,輕撫她光潔的額頭,然後趁著月光輕輕吻下去,睡熟的羅敷微微曲伸了一下身子,然後繼續安靜的睡,安靜的像海浪輕拂過沙灘一般的呼吸。白玉泓輕輕拉開羅敷抱著自己的柔軟手臂,跳下床去。白玉泓心中感到有些壓抑,想出去庭院裡走走,或許庭院中清冷的空氣可以醫治吧,外面的夜有些冷,白玉泓穿上了衣服,緩緩開啟門,乘著月光走出去。
白玉泓沒有發現,在他剛剛走出門的那一剎,床上睡熟的羅敷爬起身來,月光下她面無表情的美麗容顏顯得有些憔悴和詭異。這時的她,並不像剛才睡熟的那個小女孩,她是一個女人,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人。
篇外篇
第45節 灰(8)
白玉泓踏著月光行走,穿過青石板的小徑,在庭前“幽園”的名牌下停留,松枝邊一輪皎潔的明月映襯著黑暗中沉睡的庭院,夜裡的幽園倒真是如其名一般異常的清幽。白玉泓想起“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句子,只可惜此處無泉啊。月亮上有班駁的黑色影象淺淺淡淡地變化,忽而就化做一環圓圈,慢慢地滲出暗綠色的幽光,便恍然成了那枚白家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