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夜浩劫只有一句不算形容的形容:
“面對那份近乎極至神聖與無限邪惡的美麗,我跪了下來,衷心膜拜。”
由此萬夜浩劫的魅力可見一斑。
在眾人驚愕的時候,那夜空中的黑影終於落到地面,先是落到那些不能動的人群中,再緩步走來。
這人臉色蒼白,面目平板,長相很普通。
然而他臉上一片平靜,甚至非常祥和,讓人感覺異常親近,卻又似乎遙不可及。
最重要的,是他並未走過來,那鋪天蓋地的氣勢卻先襲向眾人,彷彿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神一般,令人覺得稍微靠近都是種褻瀆。
那些站得近些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後、再退後。
“帝、帝君……”
“帝君……”
“帝君!”
一個、兩個……然後是整片、整片的夜聖教眾人,低下頭、彎下腰,恭恭敬敬地曲膝單跪下行禮。
甚至好些搞不清楚狀況計程車兵,也跟著跪了下去。
金弘賈、石淳、麥火耀、華芷,乃至於從未真正心服口服過的沐由,臉上迅速地閃過疑惑、驚歎、震撼……信服。
然後,也都全部畢恭畢敬地單膝著地,由衷地獻上自己的禮節。
梁十三悠然自得地在跪倒的人群圍成的寬闊大道上穿梭,一如出巡的真正君王。
那副景象,恐怕看到的人,沒一個不會把它銘記在心。
一生、一世。
當梁十三走到那兩個領頭人面前時,演武場上仍站著的其他人便只有宮慈和一些高階武將。
然後他看著兩人,又彷彿看著遠方,平靜地道:“別打了,都散了吧。”
夏古月與唐漾人都沒有動,竟只是杵在那,一動不動。
梁十三皺眉,似乎有些迷惑,大概不明白為什麼沒人應他,便又道了聲:“本君……我說,別打了,你們沒聽到?”
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這一路過來因為能夠感應人身上發出的氣勁,所以他不需探路,也可以很清楚地知道要找的人在哪,但若想要了解眼前站著的那些人的表情,那可就難為他了。
“你……”首先開口的是唐漾人,他的聲音有些幹,像一個很久沒喝水的人。“練成了?師傅所謂的……”
梁十三笑了,然後點頭。“師傅是對的,他的理論……天下武功殊途同歸、甚至相輔相成之說,總算是成立了。”
是的,正是出於這種在學武之人眼中看來是天荒夜談的理論,梁十三、唐漾人與其他當初跟著司徒放的孩子,沒有學習萬夜浩劫,而是練了司徒放研究後選出來的武玄功。
萬夜浩劫因另闢別徑,雖然進效神速,但到了後期,風險卻高得令人絕望;所以司徒放決定讓那些孩子先學習初期根基極費時間,卻毫無風險的武玄功。
但很可惜,即使比常人堅韌百倍的梁十三終於練成了武玄功,也瞭解了萬夜浩劫的行氣方式,卻無論如何,悟不出兩者如何變通。
唐漾人依然不敢置信,“你怎麼可能在十天內……”
梁十三道:“其實準確來說,我是剛剛才突然突破那一個點的。”
就在剛才一個人走來這演武場的途上,梁十三突然感覺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孤獨卻又滿足的情緒。
彷彿那一瞬他的身體就可隨風飛散,化為萬物。
彷彿他就是整個天下,而天下五界又壓縮成一個他。
那一刻,天下間再沒有什麼事是梁十三所需要的。
這種心情是從哪來的,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是由於長年的謀劃終於能劃上句號?也許是由於夏古月終究追來的心意與勇氣?也許是由於眼睛看不見了突然而來的那份頹廢與破滅感?
就在他這麼迷迷糊糊想著的時候,身體的內息竟悄悄地隨著他無所思無所求的心情而轉動,毫無章法地在他身體遊走起來,行了一種與平日的運氣法完全相反的路子。
如果是平日他自己的身體出現這種真氣逆轉的現象,梁十三肯定不消片刻便走火入魔而亡。
但那時他什麼也沒想,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什麼也不能想,只一味沉浸在自己難得的情緒中,身體的異樣他並沒發覺。
所以他並不知道,武玄功練出來的那些渾厚內勁竟然沿著萬夜浩劫該走的經脈,一點點改造著他的身子。當然也不知道,如果這時他出現一丁點緊張或興奮的情緒,那麼他便會全身經脈盡裂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