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也隨著這名字不再掛在嘴邊而逐漸淡忘。遺忘,卻不能褪色。雖然不曾說出義弟的名字,陳名秋和灼然都知道,那個簡單的“他”字所代表的人與事。
黯淡的美目在聽到陳名秋的問話時閃爍起怒色,眼前的女子再次重現當年花滿樓上的如火的生氣,只是,當年這怒火燃燒的物件是用卑劣的手段分開一對戀人的陳名秋,而今天怒氣所指向的卻是當年的戀人,今天的當朝一品丞相陳名夏!
“灼然雖不屑於王爺當年的所作所為,而你當年所辜負的不過是幾人而已,不過是你心中所恨的物件而已。而他,陳名夏,身為漢人,卻投靠效力於葉赫人,更引領葉赫兵入關,讓我漢人江山淪落於異族的鐵蹄之下!王爺所為,是不明是非;他陳名夏所為,卻是不明大義,是無恥的賣國行徑!只恨我當年年輕,竟瞎了眼愛上他這樣為了一己私怨置民族大義,國家興亡於不顧的男人!”
胸膛在憤怒中急速的上下起伏著,臉頰更是為這怒火燃的一片通紅。這時的灼然,在陳名秋的眼中,遠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美麗動人,歲月,不曾抹去這烈性女子的一腔火熱,反而歷練出一個忠勇愛國深明大義的風塵奇女子來!
感嘆於灼然的正直,在陳名秋的心中卻遠不能激起同樣的慷慨激昂。不知怎的,他竟不禁開口為陳名夏辯解道:“耀之亡,過在己。耀之末年已是天下大亂,各地硝煙四起,割據一方的勢力相互混戰,天下已是混亂不堪。葉赫人雖是異族,可總算是結束了四方割據,戰火不斷的流血時代,他……所作的,也未必全然是錯。”
“王爺這是在為他辯護還是在為當今聖上說話?”灼然的語氣一轉,變為辛辣的諷刺。
陳名秋短暫的感傷頓時在這譏諷話音落下時煙消雲散。陳名秋驕傲的活了一生,今後也會挺起胸膛,以同樣的驕傲活下去。他的傲然,不容任何侵踏,縱然明知有錯的那個人是自己!
纏綿悱惻,憂國憂民,寬厚溫和,哪一種都是美德,但哪一種都不是陳名秋的本色!
冷笑了一聲,他將視線漠然移開,纖纖素手抬起,淙淙琴音悵然飄蕩,一曲《樵歌西江月》清冷的曲調之下,卻默默激揚著款款情感,頓時曲滿斗室。窗外,靜謐的清晨已逝,紅日高升,萬物垂首,似在傾聽,又似感嘆。
一曲終了,灼然依是垂手而立。曲為心聲,陳名秋的情感世界,已經不經意的洩漏在她的眼前,他強作高傲冷漠的外表,已經掩飾不住那顆火熱渴愛的心的跳動了。害了自己的一生的男子,知道此時她才終於略懂了一二。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不需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這首曲子灼然從前學過,是應和朱敦儒的這首詩而作,既是感慨世事,又是看破無常,心懷若谷,再無牽掛。王爺的琴聲看似清冷,其中卻是慷慨火熱,一腔激憤,哪來的心靜無塵,世事,王爺從沒看破。你還是個善良的性情中人。”
善良?陳名秋挑起輕蔑的笑容,這樣的詞彙,對於從小接受王室教育的他來說,只不過是愚蠢的代名詞而已。
“夏唯之為了尋你,花了不少功夫吧?”
灼然搖搖頭,道:“不是,是我來尋他的。我聽說王爺在此,一定要見你一面。有兩件東西,我受恩人之託,一定要親手交到你手上。”她從貼身的懷中取出一箋泛黃的書信放到了琴案上,繼而,又取出一隻龍鳳金釵緩緩的放在了書信上。
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隻異光流彩的鑲有寶石的金釵,剎那間,往事在心頭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痛徹入骨,卻讓他麻木的心多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生的感覺。痛,因為心還沒有死去,因為心還活著!
那隻釵,是他送給一生中唯一深愛過的女子的定情之物,是那段焚盡身心的激戀的最後見證!
“當年冒死救我出宮的,就是她——宋幼情宋貴妃。見到她之前,我也只當她是個貪戀榮華富貴的女子,之後才明白,是我們錯怪了她!當年被強搶進後宮後,她本來寧死不從,皇帝卻以你的性命為要挾,宋家姐姐是為了保全你的性命,才忍辱答應了。為了讓你死心,為了怕你為她不顧性命的再次闖宮,這份苦衷,她硬是生生藏了起來。直到她送我出宮,才把這封信和這個貼身藏了多年的信物交給了我,她說,今生恐是無緣再見你一面,但求有朝一日,你能看了這封信,能明白了她的一片心,縱然不能再見,她也能瞑目於九泉了。”
陳名秋直直的望著琴岸上的物事,手,卻無論如何也伸不出去。那紙滿是皺痕的信柬,似在無聲哭訴著他曾深愛著的江南女子的血與淚。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