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同時看到一段以上,總有一段長長的走路時間在目光中將一段街區與它的兩個相鄰街區分開來。然而,如果努力地做這樣一個嘗試的話,每個人都可以在這座城市裡想象一個自然的風景,或者更確切地說,面對面的兩個無限的平面。分享這些風景的視野將是珍貴的、長久的、私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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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記憶的群島第二部分(3)
要麼就是一座帶有無數筆直的街道的城市,一半在天空中消失,另一半可以讓每一個人構建起一個風景,其中最多有四分之一是別人知道的。然而,所有人都會談論到這個風景,彷彿它是共同的、人所共知的,沒有人會懷疑它是否真的存在。
在這座城市中的每個花園,每棵樹,每個植物,甚至是被虐待的,都是對大自然的一種讓步,以緩解它經受的流放。這是一個與它簽定的合同中的特殊條款,這個合同已經古老,卻總是在出租,讓它接受,僅僅被保留在地平線上。但是,對那些出生在城市之中,永遠都沒有能夠到達它邊緣的人來說,那是一種基本模式,可以幫助他們分析在遠方擋住了大半街道的背景的綠色梯形,是對個體的延伸運算方式不可或缺的增量。如果沒有這種運算方式,大家對一個連續風景的現實和由此而來的寧靜平和的感覺的一致認同就不可能。那時候,在那些沒有了這一共同的想象與確信的努力的居民之間,會建立起什麼樣的穩定性,除了永久的、可能是暴力的對抗的穩定性?
假如我的房間是在這樣一個城市中,窗戶中樹葉亂動的那棵樹將讓人相信,在森林之上還有東西,而且可以確信,存在著大片原始、綠色的植物,包括它們的氣味和它們時而被叫喊聲打斷的寧靜。那是遠方的大片綠地,在它中間產生出一個共同的法則,也就是說,從死去的、落下的和腐爛的東西中,可以迸發出另外一種生命。也許這樣一來,事情可以更加簡單。也許,確信我的身邊有一個秩序井然的城市,可以帶來其他令人安心的確信。是的,在一座秩序井然的城市中,必須依賴樹木和森林,接受這一點可能更加容易,因為它們是一種證明,可以為裂痕與碎片找到一種意義,並發現,什麼樣的一種聯絡使它們變得必需、確切。
要麼是一座秩序井然的城市,在我腦袋中間的平面上劃出,在那裡為我的痛苦找到理由,對它進行疏通、整治,並透過將它細分為無形而控制它。這樣一座城市的存在,不是一種慾望或者願望,只是一個假設。某種既不真也不幻的東西,一種消遣,僅此而已。我可以花好幾個小時來進行這一娛樂消遣工作:為什麼不可以透過假設去讓城市裡充滿了人,漸漸進入最大的細節,一條街、一條街地想象,一個職業、一個職業地想象,做出決定,誰是黑頭髮的,誰是年輕的,誰是口吃的,誰是市長,誰是天文學家,誰穿著會傷人的鞋,誰被人割了脖子,誰是法官,誰給人判刑,誰在嘆息,誰在譏笑,誰在死亡,最後,誰是大家都依附的那一個?為什麼不在他們之間分配痛苦與焦慮,或者更好,將痛苦與焦慮放大,讓它們顯得醜陋,並將它們的壓力全部落到一個人的身上?最後,為什麼不能夠給那個透過假設、被恐懼壓垮的人,也給予希望,使他成為所有笑聲的物件?所以,應當給予他回憶,給他另外一個城市中的一所房子,並在這另一個城市中給予他一個家庭,一個在湖邊的青春,在這個湖邊,被淹沒的小船,在時光褐色的氈佈下,幾乎顯得看不見。剩下的就可以順其自然了:他會喜愛染料木的黃色,他會在高高的草叢中瘋狂地奔跑,他看著水在玻璃窗上流動,讓人想到熟悉的靜脈。於是,從假設的、積累起來的漠然中,從它們的愚蠢與耐心中,也許會誕生出一個足夠真實的人物,來為我的痛苦和時間的混沌負責,來套上我的絕望的可笑形狀,讓它變得可笑。
風吹開了窗戶,開始在房間裡吹。我的感覺是好像有人進來了,我就在那裡一動不動,因為寒冷而手腳麻木。我的眼睛還是閉著。我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我的臉上、嘴唇上都很冷,嘴唇開始變幹,但尤其是眼睛很冷。我覺得我的眼皮變薄了,成為兩片冰葉:我的眼睛,在穿越它們的越來越強烈的光照中,開始下陷,變得像那些失去了視力的魚的眼睛一樣不透明。我的臉頰深陷在我半張的嘴中。床單又覆蓋上了我,隨之而來的是一些溫暖。當我醒來時,窗戶已經再次關上,機器的聲音又開始了,規律而讓人心煩。
三、記憶的群島第二部分(1)
一座面部殘缺的雕像朝向大河。它原來可能是雕琢得非常粗糙甚至醜陋的,然而,隨著時間的侵蝕,還有孩子們的任意破壞,它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