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2 / 4)

小說:孩子王 作者:換裁判

說: “什麼先生不先生,天知道怎麼會叫我去教書!字怕是都忘了怎麼寫,去了不要鬧笑話。”老黑說: “字怎麼會忘!這就像學鳧水,騎單車,只要會了,就忘不掉。”我望著草頂,自言自語地說: “墨

是黑下一個土。的是名詞、形容詞連名詞,地是形容詞連動詞,得是——得是怎麼用呢?”老黑說: “別窮叨叨啦,知道世上還有什麼名詞形容詞就不錯,就能教,我連這些還不知道呢。我才算上了小學就來這兒了,上學也是念語錄,唉,不會有出息啦!”看時間不早,我們就都睡下。我想了許久,心裡有些緊張,想不通為什麼要我去教書,又覺得有些得意,畢竟有人看得起,只是不知是誰。

第二天一早,漫天的大霧,山溝裡潮冷潮冷的。我穿上一雙新尼龍絲襪,腳上繭子厚,扯得襪子噝拉噝拉響,又套上一雙新解放鞋,換了一身乾淨褲褂,特意將白襯領扯高一些,搽一搽手臉,準備上路。我剛要提行李,老黑早將行李捲一下甩到肩上;又提了裝臉盆雜物的網兜。我實在過意不去,就把砍刀搶在手裡,一起走出來。

場上大家正準備上山幹活,一個個破衣爛衫,髒得像活猴,我就有些不好意思,想低了頭快走。大家見了,都嚷: “你個憨包,還拿砍刀幹什麼?快扔了,還不學個教書的樣子?”我反而更捏緊了刀,進出一股力,只一揮,就把路邊一株小臂粗的矮樹棵子斜劈了。大家都喝彩,說: “學生鬧了,就這麼打。”我舉刀告別,和老黑上路。

隊上離學校只十里山路,一個鐘頭便到了。望見學校,心裡有些跳,刀就隱在袖管裡,叫住人打聽教務處在哪兒。

有人指點了,我們走過去,從沒遮攔的窗框上向看新老師。我紅了臉,拾起刀,靠在桌子邊上,抬起頭,發現老陳的桌上有一本小小的新華字典。老陳見了,說: “好。學校裡也要勞動,你帶了就好。”老黑說: “學校還勞什麼動?”老陳說: “咦?學校也要換茅草頂,也要種菜,也要帶學生上山幹活呢!”我說: “怎麼樣?老黑,下回來,把鋤帶來給我。”老黑摸摸臉,不吭聲。

老陳與我們說了一會兒話,望望窗外立起身來說: “好吧,我們去安排一下住處?”我和老黑連忙也立起身,三個人走出來。大約是快開始上課了,教室前的空地上學生們都在抓緊時間打鬧,飛快地跑著,尖聲尖氣地叫。我脫離學校生活將近十年,這般景象早已淡忘,忽然又置身其中,不覺笑起來,嘆了一口氣。老黑愣著眼,說: “哼,不是個松事!”老陳似無所見似無所聞,只在前面走,兩個學生追打到他跟前,他出乎意料地靈巧,一閃身就過了,跑在前面的那個學生反倒一跤跌翻在地,後面的學生騎上去,兩個人扭在一起,叫叫嚷嚷,褲子脫下一截。教室草房後面,有一長排草房,房前立了五棵木樁,上面長長地連了一條鐵線,掛著被褥,各色破布和一些很鮮豔的衣衫。老陳在一個門前招手,我和老黑走過去。老陳說: “這間就是你的了,床也有,桌椅也有。收拾收拾,住起來還好。”我鑽進去,黑黑的先是什麼也看不清,慢慢就辨出一塊五六平方米的間隔來。只見竹笆壁上糊了一層報紙,有的地方已經脫翻下來,一張矮桌靠近竹笆壁,有屜格而無抽屜,底還在,可放書物。桌前的壁上貼了一些畫片_,一張年曆已被撕壞,李鐵梅的身段豎著沒了半邊,另半邊擎著一隻紅燈。一地亂紙,一隻矮凳仰在上面。一張極粗笨的木床在另一邊壁前,床是隻有橫檔而無床板。我抬頭望望屋頂,整個草房都是串通的,只是在這一個大草頂下,用竹笆隔了許多小間,隔壁的白帳頂露出來,已有不少蛛網橫斜著,這格局和景象與生產隊上並無二致。我問老陳: “不漏嗎?”老陳正笑眯眯地四下環顧,用腳翻撿地上的紙片,聽見問,就仰了脖看著草頂上說: “不漏,去年才換的呢。就是漏,用棍子伸上去撥一撥草,就不漏了。”

老黑把行李放在桌上,走過去踢一踢床,恨恨地說: “真他媽一毛不拔,走了還把竹笆帶走。老陳,學校可有竹笆?有拿來幾塊鋪上。”老陳很驚奇的樣子,說: “你們沒帶竹笆來嗎?學校沒有呢。這床架是公家的,竹笆都是私人打的,人家調走,當然要帶走。這桌,這椅,是公家的,人家沒帶走嘛。”老黑瞧瞧我,摸一摸頭。我說: “看來還得回隊上把我床上的竹笆拿來。”老黑說: “好吧,連鋤一起拿來,我還以為你會享了福呢。”我笑笑,說: “都是在山溝裡,福能享到哪兒去呢?”老陳說: “你既帶了刀,到這後邊山上砍一根竹子,剖開就能用。”我說: “新竹子潮,不好睡,還是拿隊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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