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芍也是個無父無母的,這門婚事全憑自家小娘子做主,能滿心歡喜地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已經十分高興了。透過銅鏡,瞧見桑榆就站在身後不遠處,忍不住就有些眼眶泛紅:“娘子……”
“哭什麼。”桑榆笑她,“你又不是嫁出去就不住這兒了,傻乎乎的哭什麼。讓人知道了,還以為是我逼你嫁的。”
阿芍瞪眼:“娘子總是這般掃興。”話有些嗔怪,聲音卻顯得哽咽。
梳完頭,桑榆將手邊的一盒新近趕製的胭脂遞給要給阿芍上妝的全福老人,又摸出一根簪子,親自簪在她的髮髻上:“這些年,對外你是我最貼身的侍娘,實際如何,你我心中明白。你我情同姐妹,旁的東西我不知該送你什麼,這根簪子,便算是給你的添妝。”
“娘子已經給我添了嫁妝,怎麼好意思再拿娘子的東西……”
桑榆才不敢她好不好意思,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理由,壓著阿芍梳妝罷,又盯著她穿上嫁衣,套上龍鳳鐲,歡歡喜喜地送出去門。
談家人早在小院那候著了,只等著談文虎把新娘接過來,便可拜天地。
這門親事,並沒大操大辦。
桑榆不過才請了左右鄰居並虞聞,在正堂擺了幾桌酒席。做菜的廚子,是託陳家娘子們借來的掌勺師傅,酒席上每一道菜都做得極其精緻。
待拜完天地,正好入席。
看著桌上的菜,眾人紛紛感嘆說談娘子為人大方,即便是對身邊的下人都是照顧的很。又聽說新娘嫁的是談娘子的親戚,便又恭維兩聲,說親上加親。
桑榆笑著都應了。談家人感激她在文虎婚事上出的力,這會兒自然不願再累著她,便主動招待起酒席上的賓客來。
“阿芍嫁了,你身邊可會缺人?”
酒席罷,桑榆怕前頭吵鬧,遂躲進後院坐在鞦韆上發呆,聽到聲音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說話之人。
虞聞今日穿著淺藍色直綴,身形修長高大,臉上帶著溫和從容的淺笑。
後院種了各種花草。初秋,院中遍開木芙蓉,花影隨風靜靜搖擺,紅的花朵妖冶豔麗,其間又有白的木芙蓉混雜在一處,清雅娟麗。
鞦韆上坐著的女孩,抬起頭,目光清澈明媚,臉上漸漸浮起笑容,淺淺笑道:“我平素就不喜身邊有太多人服侍,阿芍出嫁,可依舊留在我身邊,倒也不缺人。”
鞦韆並排可坐二人,後院又鮮少會有外人出入,桑榆往邊上靠了靠,請他一道坐下。
二人也不說話,就那樣坐在一起,看著後院的花花草草被風一下一下吹低了頭。
秋日的黃昏,夕陽和煦,又裹著微涼,靜靜地照在他二人身上。遠有縣衙的小廝奔來,瞧見他二人那樣坐著,竟不由地停住腳步,悄悄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日常麼麼噠~這裡依舊是存稿箱君!
第65章 一萼紅(八)
成親兩日後;談文虎走了。
又過兩日;談家人也啟程回去了。
談家人本打算帶著阿芍回南灣村去,可記起文虎臨走前交待的話;想了想還是作罷,只囑咐阿芍在照顧二孃的同時,也注意些自己的身體。
阿芍應了;而後送他們出了城。
等回到一捻紅,門口的情形把阿芍嚇壞了——她本就是天際微明的時候;就送談家人去了城門處;且並未多在城門外逗留,可就這一來一回的功夫,怎的就變成了這樣。
雜亂不堪的院門,院子裡被胡亂碰倒的花草,還有空無一人的房間和臺階前的血舞……阿芍有些慌了:“娘子!五味!娘子!”
她跑前跑後,到處在喊,可連一聲回應都沒得到,一時臉色都白了。
有鄰居聽到她的聲音,匆匆從隔壁跑了過來,抓著驚慌失措的阿芍,喊道:“談娘子被人抓走了!你還不趕緊去縣衙報官!”
“嬸子!我家那小藥童你瞧見沒有?”
“瞧見了瞧見了!被打得滿頭都是血,我們想攔著,那幾個人拿著刀,凶神惡煞的,說我們要是多管閒事就要了我們的命。結果一回頭,就看見他追著馬車跑了!哎喲,那一頭的血,看著怪滲人的!”
阿芍越聽臉色越是慘白,現下卻醒過神來,知道這時候不能再拖延了,趕緊衝出院子,往縣衙跑。
阿芍送談家人出門的時候,桑榆就醒了。
外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院中的青石小路被淋得溼漉漉的,木芙蓉花上聚著水珠,手指輕輕一拂,就滾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