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這麼折騰了好久。那天真是快活……”
不知不覺,眼前的路就有點模糊。
長生輕聲說:“胤祥。”
細微的悲哀的笑容。
我愣住了。
長生對我說:“我只是……聽到你提到了皇上的名諱。很親密的樣子。名字,對一個人來說,太重要了。我卻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叫過他的名字。”
“胤祥。”
他抬起頭,對著遠處的天空,不斷變幻著白雲,輕輕吐出這個名字。
好象,想召喚回什麼。
眼睛裡有那麼多細緻的感情流動。
“為什麼不告訴他呢?你不是一向不想被世俗和禮法拘束的人嗎?長生?為什麼不試一試?”我問。
他微微笑了,看著我,說:“因為我想和他感受同一種痛苦。”
我不明白。長生接著說:“或許,什麼原因也沒有。”
長生就這樣走了。
他走了之後,我一個人獨自想了很久。
十三快不行的時候,我也過去了。雖然幫不上什麼忙。
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非常非常瘦了,四月天,依然蓋著很厚的棉被。
我輕聲說:“還是請皇上過來看看吧。”
他已經不能說完整的話了,費勁的搖頭,說:“別,他……看了……只會傷心。”
我的淚水忽然就落到了他的臉上,慌忙為他擦去。他只微微笑。
他是不想他的親愛的哥哥看見他死之前痛苦的樣子。這樣,以後他最愛的哥哥回憶起來,會輕鬆一點,至少沒有最後的訣別。
他最後彌留的時候,長生格外的沉靜。漫漫長夜裡,福晉和我都熬不過去,長生卻能一夜一夜的平靜的照料下去。
現在想來,長生大約有四天沒有合過眼。
當十三的生命終於消失的時候,我親眼看到長生慢慢癱了下去,面色如熟睡的嬰孩。
兆佳氏在我懷中哭成一團。我的心卻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他那時還年輕。最後一次跟著康熙去南巡,特意過來問福晉和我要帶些什麼。春風都比不過他年輕無敵的笑。
那時候,沒有陰謀,沒有煎熬,沒有求生的掙扎與廝殺。好象童話的結尾,他是幸福的王子,過著沒有煩惱的生活。
只有我,不論是當時,還是如今遠遠的,想起他的燦爛溫暖的笑容,知道那不過是故事的序幕,原來故事裡面真實的內容,卻是這樣暗淡。
但至少,至少,他最後,還有一個最愛的哥哥一直守護著他。
我在夢中彷彿又見到了十三。他挽著最愛的哥哥,要他彈琴。
那也許曾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正文 殊途
我考慮著要不要回宮。
雍正八年,對他來說,應該是最難熬的一年。十三離世,福慧夭折。
我知道他痛苦。
無論給十三怎樣的嘉獎,對他來說對是不夠的。偏偏有些人卻說他太偏愛十三。
他給我的密摺匣子,我一直沒有用。現在,我找出來,寫了一封信用密摺匣子送過去。
我曾以為,我不會再有私密的話對他說,但是一想到他的痛苦——那種與我失去弘時一樣的痛苦,我還是忍不住,想對他說一些話。
信寫得很長。從我雍正五年搬離宮中寫起,一些瑣碎的事情,瑣碎的感情。也說到十三和十三福晉對我的照顧。
寫寫停停,一封信寫了有四五天。
寫完了之後,我將信在匣子裡鎖好,讓人送了過去。
兩天之後,小匣子又回來了。他的回信並不長,用的是普通的信紙。我展開來,細細的看。
他說,你的信,讓我不那麼絕望了。
但是,你現在別回來。
因為我不想你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我放下信,踱到院子中,月亮正明亮。
不想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是軟弱的樣子?還是暴躁失控的樣子?
我會再等一等。
等到我們之間,真的什麼都可以面對的時候。
雍正八年下半年,皇上病重,皇后也病了。整整半年沒有宮中的人到我這裡來。好象,我被遺忘在了這裡。
還是,有人不希望我回去?比如熹妃。
雍正九年的時候,我們開始恢復通訊。
他終於對我說,阿離,能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