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荒唐又可怖,於是她用力地掐著自己,強迫自己從這噩夢中醒過來。
“枝枝。”江宇鐸的聲線變得更輕,好像是遊蕩在這山野中靈魂,他摸了摸沈枝意的臉,卻沒有任何溫度,“你來看我了啊。”
“江宇鐸。”沈枝意開始哭泣,肩膀上下起伏著,“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對不對?我是不是做夢了?你快叫醒我。”
然而江宇鐸只是維持著原來的神態,耐心地安慰她:“枝枝,你答應過我的,我不在的日子裡,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找一個愛你的人,和他過完一生。”
“我不要!”沈枝意推開他,“不會再有比你更愛我的人了,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枝枝,我這一生灰暗蒙塵,因為你才看見了光,現在我已經沒有遺憾了,你已經給我一個家了,能在這裡最後見你一次,我就滿足了。”
“聽話。”他嘴角有淡淡的笑,“讓這一切都結束吧,別再為我難過了,你這樣我會不安心的。”
“你別走好不好?”沈枝意急切地想去抓他的手,但眼前只剩下呼嘯而過的風,還有冰冷的石碑,所有的一切都化作蒼茫。
江宇鐸不見了。
他徹底消失了。
沈枝意不受控制地暈了過去,像是一片即將凋零的枯葉。
……
除夕夜,一年中闔家團圓的日子。
非洲北部戰區基地醫院裡,江宇鐸剛剛完成一次搶救任務,轉身進了隔壁那間簡陋的休息室裡。
他身上的白大褂還沾著血跡,頭頂的檯燈電流不穩,忽明忽暗的,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木雕,用小刀在上面繼續刻畫。
同樣來自京南的小張推門進來,隨口抱怨了幾句,看見江宇鐸的動作,忍不住笑了下:“江哥,你在刻什麼呢?看你研究好幾天了。”
江宇鐸沒抬頭,神態專注:“是鑰匙扣。”
小張湊過去看了幾眼,咂咂嘴:“刻得也太精緻了吧,我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給女朋友的?”
“嗯。”
“就中午和你通影片電話的那位?”
江宇鐸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對。”
“唉。”小張長嘆一口氣,“怎麼在這我也能被塞一嘴狗糧啊。”
鑰匙扣弄了一半,急促的防空警報聲打破了醫院的安靜,一場空襲毫無預兆地降臨在這裡。
隊長冷靜地組織大家進行轉移,前後不到五分鐘,全體醫患安全進到防空洞裡面。
可就在清點人數的時候,護士慌慌張張地說:“不好,前天入院的那個小女孩還在病房裡。”
那個小女孩一直是江宇鐸在負責,聽見這個訊息,他不顧一切阻攔,立刻朝著醫院那個方向走。
炮火聲接連不斷地鑽進耳朵裡,外面已經被炸成了一片廢墟,火舌肆無忌憚地向周圍擴散蔓延,到處都是刺鼻的燒焦味,橙紅色的火光混雜著濃煙四處騰飛,高溫炙烤著面板。
女孩怯怯地躲在病房的角落裡,江宇鐸過去將她抱起來,然後快速向防空洞那個方向撤退。
可就在這時,十幾米遠的地方落下一顆炸彈。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當場飛出去幾十米遠,衣物和體表是各種形狀的傷口,面板血肉模糊,胸腔與肺部大量出血,徘徊在死亡的邊緣。
空襲結束後,隊長帶著人找到他,對他全力進行搶救,但狀況並不樂觀。
他陷入了無盡的昏迷當中。
然而半個月後的清晨,他卻奇蹟般地睜開了眼睛。
守在床邊的小張立馬要去喊醫生,江宇鐸費力地動了動手指,攔住他的動作。
他的氣息極其微弱,好像隨時都會斷掉,說出的每個字都要花費很大力氣。
他說:“小張,能不能把你手機借我用一下?”
小張皺著眉頭問他要幹什麼,他說想給女朋友打個電話。
小張表示不解,他卻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這麼久聯絡不到我,她肯定要擔心的,說不定還會一個人偷偷哭鼻子。”
“……我已經讓她傷心很多年了,不想再看她難過。”
在他的堅持下,小張把電話借給他,他登上了自己的微信,給沈枝意撥了通語音電話。
果然,小姑娘急壞了,聽起來委委屈屈的。
江宇鐸耐著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