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3 / 4)

一場內亂消失得無聲無息,第二天趙一普再看靈芝時,神情分明軟了三分。

夜裡,趙一普趴在枕頭上,體己地對趙關氏說:“靈芝這閨女不像玉多,我看,咱拿把不住她……”

趙關氏軟弱地說:“唉,文舉是個啥樣子你忘了?她咋樣咱都得認!”

趙一普想了半天,突然又高興起來:“嗬!你看這閨女的架式,依我說,就是皇上來了,我趙家的媳婦也不懼哩!嘖嘖……”他遺憾這樣壯實的女人沒有配給趙文暉,如果趙文暉有了這樣的女人,趙家的後人肯定又健壯又英俊,個個都像先人一樣勇猛,響水村算啥?就是整個花紅峪鎮也沒得比!

解決了所有的問題,九住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鄉俗的保護下無憂無慮地過他的幫套生活了,可他卻無時無刻不感到彆扭。村裡人的眼睛詭秘閃爍,這些眼睛無處不在,注視起他來肆無忌憚,彷彿每個汗毛孔都不放過……自從他拉了幫套後,作為一個正常健壯的男人不能獨自擁有一個女人的羞憤和自卑開始壓得他無法抬頭,在響水村,他總是作為半個男人存在,人們的一顰一笑,孩子的一打一鬧,無意中總會帶給他深深的傷害。

《寂靜的鴨綠江》13(4)

有一天,景玉哭著跑到他面前,手指牆外的孩子說:“叔,你快替我給他一個大耳刮子吧!”九住每聽到景玉喊他“叔”,心裡都湧起無名的惱怒和傷心。他耐心地問景玉:“咱為什麼要打人哪?”

景玉說:“他天天見了我就問,夜個你訥跟你阿瑪和你叔睡在一鋪炕上嗎?你訥是跟你阿瑪睡一個被窩還是跟你叔睡一個被窩……”

九住往牆外一看,那個曬得像黑炭似的孩子飛快地眨巴著綠豆眼兒,縮頭蹲到牆根下哧哧笑起來。九住一氣之下作惡地拿鐵鍁撮一鍁牛屎衝牆外孩子蹲身的地方扔出去。不一會兒,一個娘兒們扯著滿頭牛屎、哭哭啼啼的黑炭跑到趙家門前罵起來,罵得很難聽……可想這樣的話,在村裡人嘴裡不知濫嚼過多少遍了,九住強壯的內心只要一想起那些話,就無法忍受,他的思想一直要求他衝破這種委屈的生活和靈芝帶著景玉遠走他鄉,可靈芝不同意。她盡心盡意地服侍著趙文舉,無論如何都不肯捨下他,她不斷地說服九住,要三個人一起過下去,“這不是挺好嗎?互相成全……”九住每每說服靈芝離開趙家,靈芝都這麼說,她對這種現狀很滿意,九住心裡的氣就鼓著泡兒冒上來。

日子彷彿狗皮膏藥,粘得一天連著一天,直到景玉死去,九住和靈芝之間最緊密的連結斷了,他才在暴怒之下走出了這種讓他感到屈辱的生活。

《寂靜的鴨綠江》14

景玉是急著喝豆腐腦,一口嗆到了氣管裡。

他喉嚨裡呼嚕呼嚕響著,豆腐腦緊緊地堵塞了氣管,隨著他尖厲的咳嗽灌入了肺部……九住眼看著景玉的小眼睛像死去的小山雀一樣一眨不眨地盯著一個地方,裡面的亮光一點點暗淡下去。在他的小嘴最後一下嚅動時,九住把耳朵貼到他的唇邊,聽到景玉叫他:“叔!”九住立刻吞了石頭一樣難受,眨了眨眼,把眼淚咽回去,深深的怨恨頃刻壅塞了他的五臟六腑:景玉直到死都不知道抱他的人是他的親爹,他甚至作著這樣的設想:如果靈芝早日同意跟他一起帶著景玉離開趙家,景玉就不會死。

景玉在家裡停了一天,下葬。

孩子死了,九住覺得和靈芝之間最緊密的那根線彷彿斷了。現在只要看到靈芝,他滿心都是恨怨,只要睜開眼,心裡就疼得透不過氣來,眼前處處都是景玉,孩子死前叫的那聲“叔”,讓他感到心和肺子都一齊傷透了。景玉死去的當晚,失去了理智的九住打了靈芝一巴掌後,懷著萬千的怨恨昏頭漲腦地抱著行李重又睡到了白鳳吾家的牲口棚裡,和白家的老長工擠一個炕。

半夜時,白鳳吾披著青裡青面的夾襖叼著玉石菸嘴來到牲口棚。

白鳳吾是村長。白家不但地比趙家多,牲口也比趙家多,尤其白家兩個兒子白承祥和白承實的腿腳都很健全,這讓白鳳吾每每暗中和趙家比試起來都心下舒坦,惟一氣怯的是白家沒有念大學的人,白鳳吾不免深恨。

白鳳吾從景玉的長相里早把什麼事都猜出來了。九住進了門,他什麼都沒問,只是安慰九住:“死了的活不了,一個爺們兒,種子有的是,還怕不出苗嗎?”

九住沉沉地說:“話是這麼說,可這棵苗來得不容易。”

白鳳吾不同意九住的話,“我不信。別的事不容易,這事可不難。撒把種子不用出多,出一棵苗總還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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