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親戚在這裡開鐵匠鋪,原先在宣城,生意很好。去年宣城捱了鬼子飛機兩次炸,前一次沒事,後一次他帶著兒子到鄉下送貨,回來一看,一大片的房子全炸塌了,遍地是死人,他家的鋪子也找不著了,老婆也埋在了裡面。聽說鬼子要打宣城了,他父子倆就往西跑,跑到文昌鎮的江邊上,搭個草棚子又打起了鐵。上次見到他,他說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想跟我去寧國。葉首志問:叫什麼名字,會打什麼鐵器?汪施才說:他家是祖傳的手藝,擅長打刀剪農具,在宣城有點名氣,都叫他“鐵犁頭”,時間久了,真名倒忘記了。葉首志問:現在能找到他嗎?汪施才說:這時候應該在家。葉首志拍了一下手,對大家說:今晚有行動。你們留一人看家,其他人去江邊碼頭檢視情況,我和老汪去找鐵犁頭。
鎮外不遠處,江堤下面有一塊坡地,搭建了一排低矮的草棚,一條碎石板鋪成的小路通向江邊。走近草棚,可以看清有四五家鐵匠鋪,爐火不很旺盛,偶爾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敲擊聲。汪施才領著葉首志走到北頭一家門口停下來,喊了一聲:鐵犁頭在嗎?棚內有人應道:哪個啊?話音未落,棚子裡鑽出一個精瘦小子,稍高個頭,不到二十歲,上身穿了一件汗搭子,肌肉鼓鼓的,腰間繫著一條看不清顏色的粗布圍裙。汪施才拍著他的肩頭,你是鐵犁頭的小子吧,你爸呢?說著就拉著葉道志進了棚子。
棚子裡黑乎乎的,葉首志眯起眼,打量著對面站立的漢子,中等個子,四十歲樣子,方臉大眼,膀大腰圓,面板黑亮,因為長期打鐵,左臂上佈滿灼傷的疤痕。漢子一看是汪施才,搓著手吶吶地說:是大兄弟來啦,坐,坐。他兒子搬過來兩個樹墩,汪施才擺擺手:就站著說吧。日子還能過嗎?鐵犁頭嘆氣:過不下去了,這裡人都在跑反,地都快沒人種了,誰還來打農具什麼的?唉,五家鋪子有四家爐子熄了火,鎮裡還要我們交稅。汪施才說:你還想不想往南邊去?鐵犁頭苦著臉:不去怎麼辦,總不能在這等死吧。
汪施才看到葉首志對他點了點頭,便說:這位是葉先生,他想僱你幹活。你若願意,今晚收拾傢什,明天一早跟我們走。鐵犁頭很是相信汪施才,點了點頭。葉首志掏出5元錢塞給鐵犁頭,說:你去買點糧食衣服,路上用得著。說完,很隨意地踢了一下爐子邊上的大風箱,說:這風箱有些年頭了吧,也帶上。說完拉著汪施才走了出去。
晚上,天空陰沉,青弋江上一片漆黑。一艘小船從江邊滑出,悄無聲息地向對岸弋江鎮駛去。此時,弋江鎮貨物檢查站房門大開,裡面擺了一張八仙桌,馬燈的火頭擰到最大,五個收稅的兵丁圍桌而坐,正在清點今天收繳來的稅款。領頭的打著酒嗝,笑眯眯地說:這些日子弟兄們很賣力,今天獎賞大家,每人先發50…。
剛聽到門外一陣輕響,幾個人影就閃進了屋內,再定神一看,大門緊閉,四個蒙臉大漢已將他們圍住,冰涼的刀尖抵在咽喉。他向後縮了一下,顫聲道:好漢,別,有話好說。持刀漢子粗聲道:要錢還是要命,你們自己選。把錢全部放在桌子上!旁邊一個兵丁想站起來,被身後的漢子一拳擊昏在地。領頭的兵丁連說:要命,我們要命。說著就把桌上的大洋、紙幣劃拉到一起,又叫兵丁們把兜裡的錢也掏出來。蒙臉漢子看著差不多了,便一齊動手,將兵丁全部打昏,捆緊手腳,堵住嘴巴,放倒在地。接著在房間裡迅速搜了一遍,從床下拽出了一箱子彈。找出一塊布料,將錢包好系在身後。拿上五枝步槍,擰暗馬燈,悄悄離去。
第5章 宣城
第二天一大早,劉賢臣便催著起身。眾人打點好行李,坐進客棧飯堂,飽飽吃了早飯。劉賢臣還給每人買了一斤米粉粑粑,充當路上的乾糧。徐長勝等人早將昨晚繳獲的錢槍子彈分作幾包捆好,分散裝在三輛騾車上,各人將駁殼槍和短刀帶在身上。劉賢臣特地在第一輛車上插上一面商旗,上寫“劉人和老茶棧”,十分醒目。眾人出門,看到街對面停了兩付擔子,擔子上裝的是打鐵的工具和衣被,鐵犁頭父子倆已在此等候多時。汪施才招招手,叫他們挑過來。大夥七手八腳地裝上車,兩付擔子也掛在騾車的後面。等眾人都上車坐好,車伕揚鞭吆喝,趕著車出了文昌鎮,一路向東而去。
節氣已過白露,陽光曬在身上還是有些燥熱。劉賢臣靠在車幫上和葉首志說著話。劉賢臣比葉首志小二歲,一路上漸漸熟絡,現在已經稱兄道弟了。劉賢臣說,南陵到宣城只有這條大路好走,和平年間人來車往,好不熱鬧。自從去年鬼子佔了廣德,後來又佔了宣城,這條路上天天擠滿了難民潰兵。前幾個月奪回了宣城,說不準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