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初冬,這不只是一個季節的名稱,也能和人的心情思緒連線到一起。
自家現在繁華,又能保持多久?一年?十年?一世?兩世?
俗話說的好,花無百日紅,自家終究有一天,也是要隕落的。
後世的事情曹修自嘆是管不著的,可是現下卻有能做之事,那就是盡全力來保護自己的家安好,自己的家人喜樂。
而自己眼前的這兩位貴人,也許是自家的指路明燈,抑或是焚燬家園的火把。
但是不管是指路明燈也好,毀家滅室的火把也罷,曹修都覺得值得一試,相對於總是前思後想的顧慮,他更傾向於全力一搏,不要給自己的生命留下遺憾。
想到這裡,曹修的心中格局已定,他面上浮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一手拉著寬大的衣袖,一手拿起案上的嵌玳瑁雲母的宣筆,沾上僮兒磨好的墨汁。
信心十足的在面前雪白,又泛著淡淡蘭花香味的宣紙上,落下了關鍵性的第一筆。
從曹修落下第一筆開始,他的身邊就開始有人陸續的走過來觀看,因著不能影響到曹修的心境,大家都很自覺的站的較遠。
第一個過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崔長健,他可也是被分派了任務的,既然是要配合著曹修的畫作來賦詩一首,那麼自然是要先看著這位到底要畫些什麼了。
此時,這倆針鋒相對之人,是被拴在一起的兩隻螞蚱,誰也跑不了,那一個發揮得不好,都是個丟人現眼,他那裡敢掉以輕心?
從曹修落筆,到湖面上的最後一滴飄飄灑灑的雨滴,崔長健全都人真的看著,將整幅畫作都鐫刻在心底。
這一副畫作,曹修攏共用了半個時辰,簡直可以說是一氣呵成。
就連對曹修一向有看法的崔長健,也不能不讚嘆,這位便宜表弟,果真是有兩把刷子的。
眼前這幅畫,還是曹修以往慣用的風格,只是黑墨並無它色。
畫面上是一座半山八角亭的一角,遠處是飄搖的雨幕,還有那枯黃脆裂的殘荷,鵝卵小徑上寒風陣陣,吹的過路的小丫鬟,瑟縮著身子,好不可憐。
她那纖弱的身子,還有那勉強遮擋在頭頂的衣袖,再加上蹣跚的腳步,處處都透漏出一股子清冷孤寒來。
你說它是秋天吧,這絕對要比秋天冷的多,可你要說它是冬日,卻又還沒冷到那個份上,這個時間的跨度在這幅畫上,被把握的恰到好處。
就連那個看不清面容,身姿楚楚的小丫鬟,都是那麼的惹人憐愛,很不得讓人站在她身前,為她擋風遮雨。
齊玄輝前世今生,都沒少看見過曹修的大作,他現在的感想,說是驚訝也不為過,要知道,這會的曹修才十三歲的年紀,可眼前這幅畫,卻已經完全具備了曹修前世裡,三十歲左右才有的功力!
這說明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大靖皇朝,文華帝時期畫壇上的曹大家,突的就有了感悟,不知道因為何事,心中有了不一樣的感想,靈感突發,一下子就往前躍進了十幾年!
“這該不會是因著我的重生,這才陰差陽錯的,讓曹三公子得了機遇吧?”齊玄輝心裡禁不住暗暗的揣測道。
說起來,可真不能怪這位十三殿下亂想,其實,曹修這次的進益,還真是前世裡本不應該有的。
前世裡的曹三公子,一生平穩,並沒有任何的大災大難,他作畫的功力都是隨著年級的增長,學識眼界,還有心胸的開闊,這才循序漸進的變化,加深著。
但是今生裡,因著突然多出來的這位清表妹,自家祖母和大伯父,外加父親三人,越發的對祠堂關注起來。
外間的人都不知道,在曹家祠堂右手的耳室裡,在那扇常年四季緊鎖的房門裡,默默的供奉著曹雲岫的牌位,還有她的畫像和一些舊物。
往日裡都是看管祠堂的媽媽上香添油,可是自打崔婉清出現,大伯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卻是讓曹雲每到休沐日,就親自來上香添油。
曹修一見自家二哥都這般做了,他這個做弟弟的,怎麼好躲懶?兄弟倆一商量,得了,也別搶著做了,就輪流著來吧。
這樣才有了曹修那日的憑欄望雨,捫心問情,若然了悟的事情,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誠心有善報?
崔長健眼見身邊讚譽之聲,此起彼伏,心中更是提起十分的精神,就怕被便宜表弟給比下去了,壞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啊。
好在他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此情此景下,還能做到不著急不心慌,卻是再一次深深的瞧了一眼畫作,便默默的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