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竟會令博新感到了那樣地震動,他幾乎是從沙發上直跳了起來的,他失聲道:“你已知道了?你知道了多少?”
我也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我並沒有知道多少,而你也不必緊張,你又出現了,並且來和我見面,難道你在見我之前,未曾想到在見了我之後,必須一切都對我實說麼?”
博新垂下頭來:“是的,我準備對你實說。”
“那就是了,你不必奇怪我何以會知道,你該記得,在殯儀館中,我和你的老僕人在一起,在他的口中,我知道了不少事,他曾看到過你叔叔一次,他以為是遇到了鬼!”博新“喃喃”地道:“他可能真的遇到了鬼,直到現在,我也不能肯定,我殺死的是人還是鬼?”
我按著他坐了下來,又給了他另一杯酒:“你應該將事情從頭至尾,向我講一一遍。”
博新並沒有反應,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喝著酒,等到他喝完了那杯酒,他索性自己拿起了酒瓶來,又添了滿滿的一杯。
然後,他才道:“事情要從頭講起的話,該在那天下午說起,他是在那天下午突然出現的。我去應門,站在鐵門外的,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在他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的神情,好像是狡猾,又好像是神秘,叫人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博新吸了一口氣,我也不去催他,只等他自己繼續往下說。
他停了片刻,才又道:“我不認識他,可是他卻認識我,他一看到我,就笑著,道:‘嗨,你真長大了,完全像是一個大人了!’這實在是廢話,我早就是大人了,而且,我也決不欣賞他那種講話的神態,我板起了臉,問他找誰,他卻仍是笑嘻嘻地道:‘原來你不認識我,那也難怪,你父親呢,我想見他!’我當時甚麼也沒有說,轉過身就走回了屋子。
當我走回屋子的時候,我還聽得他站在鐵門外,正在輕鬆地吹著口哨,我走回屋子,父親在客廳裡看報,我對他說,外面有一個人找他,然後就上了樓。當我來到了書房之後,我的心中有一點好奇,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甚麼人。
我將窗簾拉開了些,探頭向花園中望著,我看到了那人和父親,已走進了花園,父親的神情很激動,也很驚恐,似乎正在說著甚麼,但是那人卻笑嘻嘻地、一副滿不在乎、甚麼也不放在心上的神氣。
我等他們走進屋子,上了樓梯,才又到門口,將門開啟了一道縫,我看到他們在我門前經過,上三樓去,我也聽得我父親的聲音,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他似乎只在重覆著一句話,道:‘你怎麼會回來的,你怎麼可能又回來的!’我也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博新講到這裡,又大口大口喝起酒來,而我這個聽眾,心神也是極其緊張。
博新的確是“從頭說起”的,而且,他還說得十分詳細。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格外覺得緊張。
博新嘆了一聲:“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自然不是真正的第一次見他,因為,他是我的叔叔,我在小時候早見過他。當天,直到晚上,父親才從三樓下來,在我臥室中找到了我,他見了我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的叔叔回來了。’我當時,心中的驚訝,實在是難以形容。”
“你說甚麼?”我插嘴問。
博新吸了一口氣,道:“我當時呆了半晌:‘那怎麼可能?爸,他看來比我還年輕!’父親卻面色一沉:‘那你別管,總之你記得,他是你叔叔,從現在起,就住在三樓,他不會在屋子中走動,你也絕不可對任何人說起他在,連阿發也不許說,你明白了?’我從來也未曾見到過父親以那樣嚴重的神情對我說過話,是以我立時就答應了。”
我忍不住又插言道:“難道你一點不懷疑?”
“當然曾懷疑過,”博新回答,“但是我對我自己家中以前的事,所知本就不多,我祖父是做官的,做官的人,三妻四妾,算不了甚麼,我心中在想,那個‘叔叔’,大約是父親的同父異母兄弟,是以他甚至比我還年輕,這種情形,也不是甚麼出奇的事,所以我也沒有再想下去!”
我點了點頭,事情在一開始,還沒有進一步的發展之前,博新作那樣的猜度,自然很合理。
博新呆了片刻,又道:“在那天之後,雖然我的心中時時存著懷疑,但是我卻再也未曾見過他,那時,我的懷疑已轉變為奇怪,同以這個人竟可以不下樓梯一步,而更令我奇怪的是,父親竟也足不下樓,而且,還命人在三樓的樓梯口,裝了一道鐵門。”
當博新講到這裡的時候,我瞪了他一眼,博新苦笑了一下,頗有慚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