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目的而驅役各族打下來的交通要道,到了楊樸手裡後又延伸得更加深遠,而且其商業用途已遠較軍事用途為多,來自遼南的商旅沿著幾道大河和各條小路深入到各州各縣各村各部,與各族互通有無。漢政權徵漠北、伐西夏、圖南宋,漠南、陝西都曾陷身戰火,兩河、山東也是無險有驚,但這東北平原卻從會寧大火過後便一日安定似一日、一年繁榮似一年,經濟活力雖不如京畿地區,安全係數卻比京畿地區要高得多,可以說這裡已成為漢政權的大後方。
楊應麒遊了一番重建的漢村,然後才到黃龍府見阿魯蠻和楊樸,三人相見自有一番唏噓,尤其是二楊,兩人合作時間極長,說到情誼之深厚,比楊應麒陳正匯之間猶有過之,久別重逢之下不免哭笑交加。
論畢私情後漸轉公事,楊應麒見楊樸鬍鬚半白,嘆道:“樸之,這些年你辛苦了。我一路北行、東遊,走過了大漢將近一半的國土,連京畿、塘沽也算上,都無此間安樂。當初任命你到這苦寒之地來實在是委屈了你,但你能為大漢打造出這樣一個安定的大後方,這大功也就不用說了,而使東北百萬民眾安居樂業更是大德一件。按照佛家的因果報應之說,你光是這件大功德便足以福廕子孫、流芳百代了。”
楊樸嘆道:“有福最好,沒有也不敢強求。不過能為國家為百姓做點事情,總算是盡了吾儒之本分。只是這幾年中樞風雲變幻,局勢越變越險,長此下去恐怕對國家沒好處。”
楊應麒黯然道:“這些事情,我怕是管不了了。”
“七將軍你怎麼能這麼說!”楊樸道:“雖然陛下罷了你的相,但你身為我大漢創始領袖之一,在國家出現重大危機的時候怎麼能袖手旁觀!”
楊應麒驚道:“國家出現了重大危機?這從何說起?是最近又生什麼事情了麼?”( )
第三四五章 輾轉(下)
聽楊應麒問出了什麼事情,阿魯蠻哼了一聲道:“大哥他瘋了!竟調漠北諸部南下練兵——雖然他沒說什麼,但從種種跡象看來已經很明顯了!他竟然要用胡人南征!契丹舊部和生女真降卒(漢軍中的生女真降卒主要是歸降的宗翰西路軍,與阿魯蠻蒲魯虎領導的、漢化已深的熟女真不同)由耶律餘睹部署訓練,剛剛南調的漠北諸部分作三部分,一部直接納入中央軍,另外兩部分別由曲端以及那個新任的上將任得敬訓練節制。最熟悉南方形勢的人裡,王宣調入漠南,這便罷了,畢竟這幾年他一直在北邊做事,可一直在黃河沿線作戰的王彥、趙立等人也一概不見起用,這未免太過……太過任人唯私了!”阿魯蠻是大漢四大元帥之一,中樞大規模的軍力調動雖然不必經他同意,但如無意外一般都要知會他。
楊樸道:“我原本認為陛下也許是實則虛之——陽以訓練胡人為名,陰調劉錡、種彥崧圖兩川,調王彥、徐文、曲端等圖河南,調趙立圖山東,遣水師威脅江南福建,如此則雖然未必能夠全勝,但至少可保不敗。但現在從調動和訓練漠北諸胡的規模與費用看來,只怕陛下並非拿這些胡人做幌子,而是真的要用了。雖然中央軍系的訓練有化弱為強的本事,但就算是經年的訓練恐怕也難以改變胡人不耐熱、不習水的天性。所以陛下若真要驅胡馬南下,我……我實在是不看好這次的南征!”
楊樸雖然是文臣,但也曾長期兼管與軍事行動緊密相關的外交、情報、後勤等事務,如果說楊開遠是武將而通文事,那楊樸便是文臣而通武事,雖然他上不了戰場,但在後方運籌帷幄、言兵論戰卻也不能以文人談兵視之。這時他雖為封疆大吏,卻還掛著副總理大臣的銜頭,因此對中樞的形勢一直很在心。
楊應麒聽了楊樸的分析後道:“還在大鮮卑山那邊的時候,我也和樸之一般的想法,但在大鮮卑山那個我們藏身過的山谷中住了一段時日以後,我對眼前之事又有了另外一番看法。”
楊樸哦了一聲,阿魯蠻也抬了抬身子道:“什麼看法。”
這時屋內只有他們三個加上林輿四人,但楊應麒還是回顧林輿道:“你去玩吧。”
林輿吐了吐舌頭道:“我也聽不得啊?”
楊應麒道:“我雖然罷相了,但對大哥的性情謀略、對大漢的內部情況知道得比誰都清楚,我的推測若是無誤那便是大漢的頂級機密,你如何聽得?”
林輿又吐了吐舌頭,出門去了,楊應麒這才道:“胡馬確實不宜轉戰於東南,一入江淮更是危險,但我們得兼漠南漠北,同時擁有胡、漢之利,又恰恰是我們的軍事力量勝過南宋的關鍵之一,一旦南征,若將這個優勢棄而不用,未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