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翎道:“那兩次落敗之人,難道就永遠不能離去嗎?”
中年文士道:“那人要終老此地,一生不能出谷。”
蕭翎暗暗想道:這等打賭的辦法,也未免太過殘忍了,一個人留在這等人跡罕至的深谷之中,忍受一生淒涼歲月,這份幽深的痛苦當真是難以忍受,無怪他要專心一志,刻苦求進了。只聽那中年文士接道:“起初幾年,我們彼此之間,都是充滿得勝的信念,每半年比試一次,為了求得公平,各出心裁,輪流主持打賭,先由兩個賭輸之人,出手相搏,再依序輪番搏鬥,但卻始終無法分出勝敗,他善以掌法稱絕,柳仙子以指法領先,我以劍術制勝,每場比過之後,三人都累到精疲力竭,寄望於下一場勝得兩人。但五年之後,連經十場比試,彼此心中都有些明白,要想壓倒兩人,實是困難萬端,三人協議改為一年比試一次,又五年,改作三年比試一次,忽忽數十年,就在我們三人爭勝之心下,度了過去。”
蕭翎心想:既不分勝敗,那是各有所長,還要比個什麼勁呢?
中年文士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們隱此絕谷,度過數十年的光陰,但卻也有一種好處,那就是我們三人的武功,都有了驚人的進步,昔年甚多不解之處,都在這數十年中參悟了出來,如若能得出江湖,那是足以做視武林了……”他忽的長長一嘆,黯然接道:“可是我們都已面臨到體能的極限,這數十年來用盡心智,想創出一兩招深奧的手法,以求制勝,肉身雖然是端坐不動,但內心腦際卻是江海浪潮,從未休息,數十年來,可算得沒有片刻寧靜,大大的背逆了修身養生之道,這幾月來,我已不如你那義父,但我習的內功,卻是玄門中上乘心法,如若能稍注養生之道,活上一百歲,實是輕而易舉,只為一點名心所累,竟然飲鴆止渴,明知錯了,卻偏是如箭在弦,不得不發,我既如此,想你那義父和那柳仙子,亦必有此不久人世的感覺。”
蕭翎聽得大為震驚,暗道:原來他們都已有了死亡的感覺。
那中年文士兩道銳利的目光,凝注在蕭翎的臉上,道:“因此,我說你來的大巧了,你如早來幾年,我們爭勝之心仍切,不管你驚擾到哪一個人,也難活命;如是晚來幾年,只能見到三具白骨。可是你卻無巧不巧的,在我們死之將至,名心漸淡的當兒,趕來了此地。”
一陣山風吹來,吊榻突然晃動起來,蕭翎心中一慌,站立不穩,一個跟斗,向下栽去。那中年文士右手一抖,手中軟藤突然飛了出去,纏住了向下急墜的蕭翎,手腕一挫,蕭翎身不由己的翻了上來。又落在軟榻之上,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害怕嗎?”
蕭翎道:“有一點怕。”
中年文士道:“你如學會了我們三人的武功,天下恐難再有勝你之人,你要是一旦淪入魔字,豈不是世間一大禍害。”
蕭翎道:“老前輩此慮不錯,但晚輩又該將如何?”
中年文士道:“再過三月,就是我們三人比武之期,屆時我當和你義父相商,想個法子在你身上加些限制。目下我先傳你內功築基之法。”
蕭翎心中暗暗奇道:在我身上加些限制,這倒是從未聞過的奇事。
那中年文士傳了蕭翎坐息之法,起身離開軟榻,踏著那吊榻的藤索而去。
蕭翎心想:我還道他是跳下去的,原來是借這藤索而去。
需知那吊塌距地三十餘丈,再好的輕功,也是難以一躍而下。
那中年文士去勢奇快,眨眼間,已看不見,只餘下蕭翎一人坐在軟榻之上,他既怕山風吹動吊榻,把自己翻了下去,又怕那藤索突然斷去,憂心重重,但卻又無可如何,只好不去想它,依照那人傳的口訣,運氣行功。
直待天色入夜,那中年文士才回到吊榻上,手中拿了幾枚鮮果,和一隻烤好的山雞,笑道:“這是你兩日食用之物。”
交給蕭翎,轉身又去。
夜色朦朧,山風漸強,吊榻的晃動,重見厲害,搖擺不定,驚心動魄。蕭翎心中害怕,只好運氣行功,也只有如此,才能忘去身處的險境,隨時有粉身碎骨之危。
一連兩日夜,不見那中年文士回來,蕭翎眼見山雞生果盡都用完,如若那中年文士再不回來,那是隻有捱餓了。一想到食物用盡,頓覺腹中飢腸轆轆,仰望雲天,正是落日時分,彩霞絢爛,映照著山峰積雪,幻出了綺麗無倫的景色。
蕭翎被那景色吸引,忘去了飢餓之事,心中暗道:夕陽返照,彩霞映雪,只可惜這等絝麗景色,難有多久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