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和牆壁奮力噴水,儘量保證這躍動的烈焰不會蔓延到火場周圍的商鋪。
奇怪的是,對於此時火勢正猛的陳記布店,消防隊員們卻是視若無睹,連一根水管也沒往火苗上澆。
不過,著了火的那家布店的主人,倒是隱約猜出了這是為什麼——只見這位焦頭爛額的陳老闆,先是無限悔恨地哀嘆了一聲,隨即換上一副諂媚的嘴臉迎了上來,從袖子裡拿出一疊“澳洲官府”印製的流通卷,請消防隊的幾位“上官”笑納。但領頭的隊長卻連忙推脫:“……千萬別這樣,老闆,我們不收賄賂!”
然後,這位客串消防隊長的“髡賊稅官”,便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黑皮的小本本當眾翻開,隨即故作擔心地說道,“……我說陳老闆啊,根據稅務部門的記錄,從防火稅開徵起到現在,足足六個月的時間,您都沒交過一毛錢的流通卷,如今這火都燒起來了,你打算怎麼辦?”
陳老闆一聽這話,覺得自己的布店似乎還有救,再也不敢吝嗇了,趕忙從袖子裡拿出更多的流通卷,請這位消防隊長笑納。這一回,那位剛正不阿的消防隊長倒是立馬收下了,但隨即卻嬉笑著說道:“……好啦,陳老闆果然是遵紀守法之人,你店裡這些布匹堆在路上的非法佔道罰款,我現在是收到了,待會兒幫你轉交給負責那一塊的人,順便給你補個證明收據,不必謝我,但這火你打算怎麼搞?
原本已是善財難捨的陳老闆,一聽這混賬話就怒了:這錢是給你交火稅的,你怎麼就當佔道費了呢?再說了,自己不過是把貨物在街上堆一會兒,怎麼也要交錢?這髡賊果然是粗鄙不文,沒有半點仁心……怎奈眼下形勢比人強,他也只得換上一副哭腔討饒道,“……諸位官爺,小的知道錯了!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可小人的店還在燒著呢!算我求求你了,諸位官爺,求求你們行行好,把我這小鋪子的火給救了吧!”
雖然這陳老闆說得聲聲泣血,無奈這這位客串消防隊長的髡賊稅官,似乎天生就是一副鐵石心腸——只聽得他長嘆一聲,不緊不慢地回答道,“……陳老闆啊!不是我們不救火,元老院的徵稅宗旨一向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既然收了錢,那麼就肯定是要辦事的——你看,我們不正在向周邊那些交了防火稅的商鋪噴水嗎?明明正在救著呢!只是你從開業到現在都沒過交一毛錢的防火稅,我們實在是不好救啊!如果眼下救了你的店,以後大家都有樣學樣,平時賴賬不交,事到臨頭才哭著來求人,我上哪兒收稅去啊?”
聽到對方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明白,陳老闆也懶得辯了,“……說吧!多少流通卷。本老爺這回認栽了!”
誰知對方似乎是鐵了心的要見死不救,只是繼續朝他打哈哈:“……哎呀,這個具體該收多少稅,我又不是實際負責經辦的人,一時間哪裡說得清楚?要不這樣吧,陳老闆,你現在抓緊時間,趕快跑到稅務部門去,把欠稅和滯納金都交上,然後開一張證明過來。只要有了完稅的證明,我鐵定幫你救火!”
這種毫無誠意的官場套話,一下子就把可憐的陳老闆給說蒙了——這算是什麼餿主意啊?現在跑過去排隊蓋章繳完稅,再拿著證明條子跑回來?這麼長時間磨蹭下來,他的店肯定早就燒成一堆灰了!
突然之間,這位自恃家族裡出過幾個秀才,待人頗為倨傲的陳老闆,終於雙腿一軟,朝著他一貫看不起的小吏跪下來,連連磕頭,把腦袋在水泥路面上磕得咚咚響,“……求求你了!官爺,救救小的一條狗命吧!這鋪子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族裡許多老人參股的本錢。如今燒了個精光,我就是賠上命也不夠啊!”
“……哼,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陳老闆,過去咱們讓你交防火稅的時候,你可是一毛不拔,不但躲得比老鼠還靈活,甚至還煽動夥計耍潑抗稅!現在倒知道要來求我了?告訴你,晚啦!”
消防隊長悠然地站在熊熊烈火前方,輕蔑地看著痛哭流涕的陳老闆,正想朝他吐一口痰,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停下,“……咳咳,總之我就一句話,沒交防火稅的一律不給救火。你就好自為之吧!”
就這樣,博鋪港新開張不足一年的陳記布店,就這樣在火焰和濃煙之中被慢慢燒成灰燼,而一支全副武裝的消防隊卻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只是奮力地朝著火場四周澆水。以保證周邊的店鋪不會著火……
※※※※※※※※※※※※※※※※※※※※※※※
一位剃了短髮、穿著套頭衫,打扮得好似“歸化民”的中年人,站在某處遠離火光的陰暗街角,遠遠看著這種經常在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