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妻子非常懇切請公爵進去坐坐,他就照做了。他馬上就意識到,她們完全明白他是什麼人,她們也清楚地知道,昨天應是她的婚禮,她們想要了解婚禮的情形想得要死,也極想了解目前的怪事:怎麼他向她們打聽起她來,她現在本應該跟他在帕夫洛夫斯克而不是跟別人在一起,但是她們都知禮識趣。公爵簡短地談了婚禮的事以滿足她們的好奇心。她們便開始驚詫)嘆氣和呼叫,於是公爵不得不把其餘的一切幾乎都講了,當然,只是擇其要者。最後這兒位聰穎激動的女士商議決定,首先一定要敲開羅戈任的門,並從他那裡瞭解到一切肯定的情況。如果他不在家(這點一定得弄清楚)或者他不想說,那麼就去謝苗諾夫團一位女士那裡,是個德國人,她是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熟人,與母親一起住:也許,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因為激動不安和想躲起來,就在她們那裡過夜了。公爵起身告辭時十分沮喪。她們後來說,他臉色“白得可怕”;確實,他幾乎兩腿發軟。最後,在一片吵得不得了的嘰哩哇啦聲中他聽出了,她們商量著要與他一起行動,並向他要城裡的地址。他沒有地址;她們建議他住旅館。公爵想了一下,便把五星期前他曾經在那裡發過病的、過去住過的旅館地址給了她們。接著他又去找羅戈任。這一次羅戈任那裡不僅不開門,甚至老太婆住的宅院門也沒開。公爵去找管院子人,好不容易在院子裡找到他;管院子人正忙著什麼事,因此勉強回著話,甚至勉強看看他,但還是肯定地說,帕爾芬·謝苗諾維奇“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去帕夫洛夫斯克了,今天不會回家。”
“我等一等,也許,晚上會回來。”
“也許,一星期都不回來,誰知道他。”
“這麼說,反正昨天是在家過夜的。”
“過夜是過夜的……”
所有這一切是令人懷疑的,有鬼名堂。管院子人很可能在這段時間裡得到了新的指示,因為剛才還相當多話,而現在簡直就是避而不答。但是公爵決定過兩小時再來,如果必要的活,甚至就守在門旁。而現在還剩下在德國女人那裡的希望,於是他驅車去謝苗諾夫團。
但是在德國女人那裡她們甚至不理解他的來意。從她透露的一些話中公爵甚至領悟到,德國美人兩星期前與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吵了一架,因此這些日子來她一點也沒聽說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事,而且現在她竭力要人家知道,她也沒有興趣去聽說,“哪怕她嫁給世界上所有的公爵。”公爵急忙走出來。他忽然想到,也許她像那時那樣去莫斯科了,而羅戈任當然是追蹤而去,也可能是與她一起去。“至少哪怕找到一點蹤跡也好!”但是他想起了,他應該在旅館落腳,便急忙去季捷伊納亞街,那裡立即帶他到一個房間去,服務員問他想不想吃點東西,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說要,待到醒悟過來,他對自己大發了一通火,因為吃東西耽誤了他十小時,只是後來他才明白,他完全可以留下送來的點心,可以不吃。在這昏暗窒悶的走廊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苦苦地竭力要得到某個想法的感覺籠罩著他的心頭,但他總是領悟不到,這個新的糾纏不休的想法究竟是什麼。最後他魂不守舍地從旅館裡走出來;他的腦袋在打轉,但是,到底上哪兒去呢?他又去找羅戈任。
羅戈任沒有回來,沒人開門應鈴聲。他又去找羅戈任娜老太婆宅院的鈴,門開了,也聲稱帕爾芬·謝苗諾維奇不在,也許三天都不在。使公爵感到很窘的是,像以前那樣,人們用怪異好奇的目光打量他。這次他根本未能找到管院子人。像剛才那樣他走到對面人行道上,望著羅戈任家的窗戶,在難熬的炎熱中徘徊了半小時左右,也許時間還更長些。但這次什麼也沒動靜;窗戶沒有開啟,白色窗幄紋絲不動。他最終認為,剛才一定是他的幻覺,因為從一切跡象看來,甚至窗戶也黯然無光,久未擦洗,因此,即使有人真的透過窗戶張望,也很難辨認。這個想法使他感到高興,於是他又到伊斯梅洛夫團教師妻子家去。
那裡她們已經在等他了。教師妻子已經到過三四個地方,甚至還去過羅戈任家,那裡無聲無息。公爵一聲不吭聽著,走進房間,坐到沙發上,望著大家,似乎不明白她們在對他講什麼。奇怪的是:他一會兒注意力異常敏銳,一會兒又忽然心不在焉到難以置信的地步。這一家人後來稱,這一天這個人奇怪得“令人吃驚”,因此,“也許,那時一切就已經顯示出來了。”最後,他站起來,請求給他看看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房間。這是兩間寬敞高大而又明亮的房間,有著相當好的價值不低的傢俱。這幾位女士後來說,公爵察看了房間裡的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