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就化在口中,簡直比豆腐還嫩,甘美至極。更難得的是,魚肉中的刺已經被悉心剔了個乾淨,若不是邊緣處有一線深灰色的魚皮,沈瑜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吃的是魚。
“如何?”殷遠也動了筷子,只淺嘗一口,便問他。
沈瑜又夾了一片,細細分辨,半餉回答道:“肉質比草魚細嫩,比鯽魚厚實……是鱖魚?”
“不錯。”見他猜中了,殷遠驚訝了一瞬,隨即笑道:“此菜名字甚雅,叫‘牡丹流水’,是用鮮活的鱖魚肉在涼水浸泡一個時辰,片成薄片,精鹽、料酒、蛋液並少許澱粉掛漿,再入葷油內滑透。然後將牡丹花洗淨控幹,取其花瓣,並魚片一同入雞湯中慢火煨熟,待出鍋時放蔥、姜細末。”
“除了牡丹花,這菜製作法像也無甚特別,可這魚肉卻滑嫩非常……”沈瑜一邊回味一邊疑惑地問出聲。
殷遠用筷子夾起一片魚肉道:“功夫都在這上面。”
“怎麼說?”
“這可不是普通的鱖魚。生風樓的魚都養在深井中,井水溫度比一般湖水江水要涼上許多,魚肉自然緊緻細膩。況且,片魚厚度也極有講究,薄了老而易散,厚了俗而無味,很是考驗功夫。”
“原來如此。”沈瑜點頭:“此間還有這麼多學問,是我孤陋寡聞了。”
殷遠拍拍他肩膀:“食之道,境界深遠,你能辨出鱖魚來,已叫我刮目相看。”
沈瑜故意將他的話理解為在取笑自己,兩人又說笑一番,這才轉向下一道菜。
此菜器物甚為特別,盛在半尺高的陶罐中,蓋子蓋得嚴嚴實實。而陶罐至於一泥爐上,爐底有炭火,待沈瑜嘗完“牡丹流水”後恰好燃盡。
殷遠用綢布裹著,揭開蓋子,罐中湯還微沸,香氣頓時四溢。
“你試試,這是何物?這回要是猜出來,我便親自做一樣東西,任你點。”殷遠一看罐中之物,便笑著對沈瑜說。
後者好奇心被吊得老高,連忙湊近,用筷子小心挑了一些肉放到口中,細細品了許久:“非雞即鴨……但又沒有雞鴨的味道。”
殷遠搖頭:“再想想。”
沈瑜又趴著仔細端詳了半天,罐子裡看見那東西通身金黃,頭比拳略小,尖嘴,很像雞但脖子又略短。看來看去,最後他遲疑著道:“看起來像鴿子,但……”
殷遠這下含笑道:“就是鴿子。”
“什麼?”沈瑜一愣:“怎麼可能是鴿子,鴿子哪有這麼大?”
“你有所不知,”殷遠一邊撈起鴿子,讓沈瑜去看翅膀和爪子,一邊道,“這是胡地的‘鷹鴿’,生得比普通的雞還大,善翔於高空,極難捕捉圈養,一般多風乾儲存。這次掌櫃拿鮮物招待你,真是有心。”
沈瑜聽這鴿子如此大來頭,頓時有些目瞪口呆,愣愣看著殷遠。
後者繼續說:“這菜用得是‘黃金雞’的做法,肚內入蔥椒跟洗淨的牡丹花瓣,加白酒,用麻油鹽水煮熟。這樣方可將鴿子本身的鮮味激發到極致。”
說罷他盛了湯並幾塊肉到小碗中,遞給沈瑜。沈瑜再嘗,點頭道:“若論鮮美,還是要此法。”
桌上其餘菜品,“牡丹甜糕”一例,羊肉胡桃芡實做餡的“荷葉兜子”一例,還有筍脯、醬瓜等數樣小菜,均是看著尋常,實則頗費心思。
最後一道牡丹銀耳湯,銀耳軟糯,牡丹鮮香,也為生風樓獨創,堪稱極品。
面對著這一桌子或精細或珍奇的菜品,沈瑜彷彿枯木逢春,原本在船上數日被折磨得十分虛弱,此時已然容光煥發,雙目都熠熠生輝。
一頓飯吃完,已是近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沈瑜酒足飯飽,慢吞吞跟著殷遠往回走。
“生風樓真是名不虛傳啊!”他一邊走,一邊數次感嘆。
祈藍道:“這回我跟宇青也託了沈公子的福。”
他說的是方才,他跟宇青坐在一旁小桌子上,每樣菜品也都有份。
跟在殷遠身側的宇青聞言道:“多謝沈公子,不過您能不能走快些,否則等我家公子回去,又該用晚飯了。”
“吃多了,走不動。”沈瑜聲音沉痛,面上表情很嚴肅。
殷遠站定,雙肩頗為詭異的抖了一陣,才回身溫和地對他說:“如此,不如去集市看看,以便消食——洛陽街市也是頗有意思的。”
沈瑜自然同意,一行人便往集市去。
這下給宇青說中,等他們回到陸虎的宅子,當真將至戌正。
老管家已著人備了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