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坊間產生了大量的性愛小說和春宮圖”,僅以數量來說,產生於清初的大概要多於明末。不止小說界如此,戲劇界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臨川四夢”的影響下,明末文化氣脈“產生了以水磨腔為特徵的崑曲”。在清初湧現出了更多的“寫夢寫幻”、“言情宣淫”的傳奇與雜劇,如《長生殿》、《桃花扇》等不朽名作。是清初文教管理機制的不完善和康熙大帝的相對開明,形成了一個文壇百家氾濫的局面。特別是從康熙八年到康熙五十年,清廷的文化管制相對寬鬆,使晚明文化氣脈得以延續和發展。雍乾以降,朝廷的文化管制日趨嚴厲,文字獄幾乎年年發生,文風也因之大變,完全不具備產生《紅樓夢》的適宜土壤和氣候,只能產生出《閱微草堂筆記》、《儒林外史》、《野叟曝言》一類的作品,戲劇界屬於“雅部”的崑曲也漸漸衰落了,為民間喜聞樂道的“花部”漸漸大行其道,“徽班進京”後,由“花部”演變而來的京劇終於取代崑曲佔據了統治地位。
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基本觀點。曹雪芹成年後的生活時代是乾隆朝中期,他不可能繼承發展晚明文化氣脈,換言之,他寫不出《紅樓夢》,就像今天的年輕作家寫不出巴金的《家》、《春》、《秋》三部曲一樣,《紅樓夢》又不可能是晚明所創,那麼,惟一的可能就是《紅樓夢》是康熙前中期的作品。康熙朝計程車大夫和朝野文人,在聲色犬馬方面不輸晚明,“典型淫聲”崑曲的濫觴,也比晚明有過之而無不及,寫“意淫”即“極端自戀癖外化”境界的小說也觸目皆是。《紅樓夢》表現的生活場景,應是晚明文化氣脈延續至康熙朝的,達到登峰造極程度的,“在慾望的放縱中沉淪”的貴族生活盛極而衰的歷史畫卷。
《紅樓夢》五個題名者及其文化淵源(7)
“晚明文化氣脈”的典型代表,要屬《紅樓夢》中建造大觀園的“老明公山子野”了。這個人在書中並未正式露面,但卻十分重要,因為《紅樓夢》中最主要的生活舞臺大觀園,就是“山子野”老先生,按照“山子野制度”規劃建設的,大觀園之美,證明了山子野老先生造園手段之高,凡是讀過《紅樓夢》的人,似乎都對這位“山子野”老先生的印象很深刻。
印象深刻的原因,除了大觀園造的好以外,似乎與這個人的奇怪名姓也有一定關係。首先,《紅樓夢》書中稱呼他為“老明公”就有點怪,按照古典漢語習慣,“名公巨卿”一般是指官做的大,社會聲望高的人,按照這個習慣,《紅樓夢》中把山子野應該寫作“老名公”,而不是“老明公”,難道以作者的八斗之才,還會寫別字麼?似乎不應該,那麼,故意把“老名公”寫成“老明公”,作者一定另有深意。
這個“老明公”不僅稱呼奇怪,姓名也大成問題。中國百家姓中有“山”姓,雖然冷僻一些,但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個“山子野”似乎並不姓“山”,紅學研究中,好多著名紅學家都認為,“山”並不是他的姓氏,“山子”二字是一個詞,表示他善於疊造園林中的假山,“野”也許是他的姓,就是“一個姓野的善於修造園林的工匠”的意思。譬如,當年監造北京故宮的人,就稱作“樣子雷”。
但這樣解釋問題就更多了,首先是中國是否有“野”姓大成問題,日本人倒是有姓什麼“河野”、“星野”的,也許筆者孤陋寡聞,迄今沒發現中國有“野”姓。其次是即使是真的有個姓“野”的造園工匠,也談不上“名公”。在中國古代三教九流中,“官吏僧道醫工匠娼儒丐”,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一個造園的工匠,怎麼有名氣也輪不到“名公”的稱謂,就是那個造北京故宮的“樣子雷”,也不具備“名公”的資格!
紅學界一般認為《紅樓夢》的作者是曹雪芹。曹雪芹的太爺曹璽和爺爺曹寅,都曾任江寧織造。織造府有個西花園,有人認為就是《紅樓夢》大觀園的原型。問題又來了,江寧、蘇州、杭州三大織造府,是明朝設定的,清朝不過是承襲而已,曹雪芹的祖上也未聞新造什麼花園,根本用不著請“山子野”來對園子“規劃制度”啊?再說,曹家在江南時,曹雪芹尚穿著“開襠褲”,對這個園子以及園子的製造者,也不可能印象深刻啊!
“山子野”考證不是紅學研究中的什麼大問題,但也確實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死結。紅學界的專家們有一個最省力氣的投機取巧的絕妙方法,就是一旦什麼問題說不清,就統統歸結為作者曹雪芹的“杜撰”,對“山子野”這個死結,也只好如此。小說創作允許杜撰,但杜撰也要有為何如此杜撰的道理啊,如果連這個道理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