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淡淡悲壯生起,然而那悲壯卻是悲涼的。
我挺直背脊,背對著庭中的沐昕,語氣冰冷:“對,沐公子,你說對了,事實上,你說得太客氣了,你為什麼不說明白,我就是個自私,冷漠,跋扈,霸道,不知好歹,不明大義,無心無腸,草菅人命的惡毒女人?”
他似了窒了一窒,再開口時,聲音已多了幾分蒼涼:“懷素,我不是這個意思……”
頓了一頓,他才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仇恨矇蔽了基本的良知與心智,我害怕你……因此而不快樂……”
我心底一顫,一層薄淚瞬間漫上眼眶,然而淚水將落未落間我迅速仰頭,直直看向那彎不知千古悲歡的冷月,將那淚逼了回去。
聲音裡卻不可避免有了悽然:“沐昕,你覺得,我這樣的身世,我這樣的人生,還可能快樂嗎?”
他默然。
我突然覺得無限疲倦,那深濃的乏意幾乎讓我恨不得立即躺倒在這清風明月之下,永久的睡去,忘卻這塵世汙濁煩惱種種,忘卻父親即將造反,忘卻我的兒時玩伴將和我的唯一親人作生死廝殺,忘卻孃親淒涼的逝去和父親的薄情,忘卻燕王府平和表象下的暗潮洶湧敵意隱隱,忘卻自己的同父異母弟弟罔顧人倫的侮辱……。
忘卻,這十丈軟紅,牽擾種種。
然而終究不能。
倚在柱旁,我軟軟揮手:“沐公子,夜了,還是請回吧,鶴珠已得,不需要再浪費你的真氣了。”
灰心之下,我忘記自己揮的是右手。
沐昕的驚呼突然響起,失了他一貫的冷靜:“懷素,你的手--”
我想笑一笑,告訴他什麼事都沒有。
然而我一轉身,便倒了下去。
驟臨的黑暗裡,最後看見的是那一抹雪亮的衣色,如月飛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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