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掉了。
沐昕呆呆看著我,容色雪白,清澈如水的眼睛裡滿是迷茫,那憂傷如此深邃,幾乎令我失神。
“懷素,你果然生魂不滅,我想了很多次你長大的模樣,想要在來生遇見你時,能夠一眼就發現你,你卻比我想象的更美。”
“原來我死了,就可以這樣看見你,我真是錯的很愚蠢。”
“我應該早點陪你去的。”
“你的死本就是我的錯,我卻貪生了這許久。”
他緩緩伸出手,微涼的手指輕輕觸及我臉頰,如同撫摸絕世奇珍:“懷素,原來我錯過了你很多年。”
我閉了閉眼,無法令自己忽略他語氣裡的無限深情,只覺得眼底酸澀,心底悽然,當年活潑明朗,驕傲倔強的少年宛然近前,一顰一笑如此清晰,我突然明白了為何見了他感覺熟悉卻又無法一眼相認的緣故。
少年時的沐昕明亮如陽光,清朗而乾脆,逼人的銳氣裡隱藏幾分小小的可愛彆扭,如今的他清朗乾脆依舊,卻憂鬱如月,冷漠如冰,當年的溫暖熱力,早已被那些長久的悲哀與自責打磨得,蕩然無存。
留在記憶裡的少年,變化已經大得令我不敢相認。
難道,他一直認為是他的魯莽害死了我,並一直揹負著這沉重的罪惡如此生活了七年?
因此成為了今日外表孤傲冷漠,內心溫軟蒼涼的他?
到底是誰更殘忍?
是我,還是那個醉臥孤墳的少年?
……
我的淚終於越過眼簾的隔閡,緩緩滴落,落在沐昕的臉上,他蘧然一醒,輕輕伸手去摸那滴淚,對著火光仔細端詳,痴痴道:“懷素,有你此淚,沐昕死而無悔。”
沉思了一會,突然抬頭看我,詫異道:“懷素,我沒聽說過鬼會流淚。”
…………
我怒從心起,這人小時候不是非常精明的嗎,怎麼越活越糊塗,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還要在這危險地兒夾纏不清,眼見火勢熊熊,吞吐著逼近,再不走就做了一對烤雞,哪裡還有耐心再和他羅唣,銀絲一卷,扯了他就走。
“是人是鬼,出去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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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身法靈捷,沐昕的輕功也不弱,兩人幾個起落,已出了火勢包圍中的湘王宮。
乍一從熾烈的環境裡來到清涼的地界,兩人都覺得面目一暢心神大松,夜風涼涼的吹過來,那驚魂一夜的燥熱,險惡,無措,悲涼,熊熊烈火殷殷血跡,都似瞬間被吹得消逝無蹤。
然而誰也不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和沐昕,齊齊轉身看向那昔日華美卻註定要毀於今朝的王宮。
宮殿在烈火猛烈摧殘下漸漸傾頹,透過已被燒燬的半扇宮門,可見廊柱半毀,門戶歪斜,祝融肆虐處火痕斑斑,卻不知來年,是否會有有新發的野草從這斷壁殘垣間生出,以一片片碧油油的明亮,於風過時飄搖擺動,瑟瑟作響,猶如萬鬼齊哭。
火紅的朝陽漸漸升起,沉豔的顏色,透射在只剩半座的宮牆照壁上,如潑灑了一壁的鮮血。
繁華凋零,白雲蒼狗,世事飄搖只如斯。
我長嘆回首,卻看見一線陽光直直射過來,正投在我臉上,為那光線所刺激,我忍不住抬袖擋眼,冷不防沐昕突然伸手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嚇了一跳,甚至忘記了抽出自己的手,一任沐昕用看奇蹟的目光直直盯著我,滿眼的震驚與不可置信。
心裡一痛再一軟,恍惚裡想起沐晟說起的那個寂寥浪蕩江湖,素衣荊門孤墳的少年,金尊玉貴的侯府公子,清華毓德的功臣之後,一生富貴於指掌之間,原可以活得比誰都幸福都逍遙,然而竟為了少時的一個無心之失,自苦自責如此。
是他太多情,還是世事太無情?
嘆息著,我緩緩將手覆上他的手,以掌心的溫暖向他宣告我的真實存在:“沐昕,是我,朗朗乾坤下,存在的不會是魂靈。”
他怔怔的看著我,似是不相信這般的驚喜就如此來到他面前,在那許多年的思念折磨之後,以一個最猝不及防的方式,突然出現。
淚光漸漸從眼底浮現,沐昕喃喃道:“懷素,我真不願這只是一夢中……”
我心中酸楚,柔聲道:“不是夢,是真實,我就在你面前。”
他依然恍惚:“可是我做了很多次這樣的夢,每次都無盡歡喜,每次你都這樣對我保證,然後醒來後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