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月寒窗……”
我無力的一笑,實在無法面對他淚光隱隱的雙目裡流掠的悵然憂傷,只好拉過他的手。
“啊!”
我滿意的端詳著沐昕手背上那個清晰的牙齒印,血跡正緩緩滲出,忍不住讚美自己糖豆吃得少,牙齒形狀優美,並且咬得力度適宜,足夠沐昕立即認清兇手並不致真正受傷。
抬頭,我看向沐昕那波瀾與星光交映閃耀的深海般的眸,聲音琅琅:“這樣的保證,你滿意否?”
沐昕捂住手,定定看著那傷痕,半晌,緩緩露出個微笑。
這一笑流光碧波,這一笑玉樹瓊花,這一笑生出霽月彩雲,驅散長達七年的漫漫陰霾。
[正文:第二十四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三)]
賀蘭悠和沐昕會面時,雖然一個笑若春風一個謙恭守禮,端正嚴肅得我無可挑剔,然而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
賀蘭悠笑得也太羞澀了吧?……
沐昕這個長揖也揖得太長了吧?……
荊州府出了這麼大的事,自然驚動地方,我不想和官府打交道,更不想看著那兩人的詭異神情,只好看天色,晨光熹微,天邊有一道清爽的綵線,柔緩的迤儷開去,是一條光澤瑩潤的錦帶。
當著賀蘭悠的面,實在不願和沐昕討論“守墳”事件,那個齒印,足夠他明白很多事。
問起沐昕接下來的去向,他沉吟著思量半晌,道:“前幾年我常出門……那個……遊歷江湖,湘王幼子子望便是那時認識的,當時他與周王世子朱有墩,燕王三子朱高燧都在一起,相談甚歡,如今周王被貶,湘王自盡,子望也……我倒是想起了高燧,欲探望他一番,也好商量些事情。”
輕輕一嘆,他又道:“我前段時間在應天府附近,隱約聽得,有人以私印鈔票罪告發湘王,這是謀逆大罪,所以趕了來荊州府,想勸勸湘王早施對策,誰知道他竟至烈性如此。”
我點了點頭,心想沐昕要去燕王府,我又該去哪裡?難道真的要去崆峒當掌門?天下雖大,自己終不知何去何從,賀蘭悠卻突然介面道:“正好,我也有要事需往北平一行,不妨一同上路罷了。”
我一怔,向賀蘭悠看去,他正微笑向沐昕頷首,我皺皺眉:“怎麼沒聽你說起?”
賀蘭悠向我眨眨眼睛:“剛發生的。”說完轉頭示意,我疑惑的回頭,便見幾個老頭,白毛飄飄,正疾馳而來。
啊!我心底一聲慘呼,立即一把抓住賀蘭悠:“我們的馬呢?快快快,好馬伺候。”
賀蘭悠笑笑,指指身側的馬,我翻身躍上,急急招呼:“快快快,沐昕,別磨蹭,我們去北平玩玩,聽說北方景色壯麗,一起一起。”眼見沐昕茫然之中上了馬,橫鞭一抽,三匹馬同時竄出。
跑了老遠才想起來問賀蘭悠:“我們的馬不是留在酒樓門口了麼?而且馬好像也不對啊?”
賀蘭悠躍馬揮鞭的姿態也仿如執筆寫詞,笑微微漫不經心:“剛才有個賣馬的路過,我看那馬好,就買了,又想到也許你救人出來還需要馬,便多買了一匹。”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眼見崆峒老頭們越離越遠,突然伸手,猛的一鞭抽在賀蘭悠的馬臀上。
那馬猝不及防,咴律律一聲長嘶,立即潑風般的撒蹄前衝,賀蘭悠被駝著遠遠去了,卻聽見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帶著笑意傳來:“為什麼?”
我笑嘻嘻看著他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前方,聲音凝成一線傳入他耳中:“湘王宮前是護衛重地,連個攤販也無,又到了晚間,哪來的人賣馬?謊撒得拙劣,罰你去前方尋客棧!”
風中隱約傳來賀蘭悠一聲輕笑,我垂下眼,將剛才的笑意掩了,賀蘭悠根本不會撒這麼拙劣的謊,他不過是讓我和沐昕先敘敘舊而已,任誰也看得出來,沐昕有話想對我說。
沐昕此時一臉平靜的坐在馬上,輕輕控韁,見賀蘭悠遠去,他轉頭看我:“懷素,這位賀蘭兄絕非等閒人物,你是如何認識的?”
我大皺眉頭,該怎麼說?這傢伙到我家偷東西,被我抓到了?這傢伙爬到我馬車底下,被我逮著了?這傢伙中了我家的迷藥,被我控制了?……
回想和賀蘭悠的相識,總覺得他的溫柔美麗表相下,隱約著無數不可走近的謎團,他的身世,來歷,目的,都雲遮霧罩,山深不知處,如今沐昕問起,我越發心中飄蕩,空空無底,不自覺的輕輕攥了攥袖子,原本放玉佩的錦囊已經沒有了,湘王宮前一番心動,將飛龍佩給了賀蘭悠,此心託付,究竟對否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