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我記得我在樹上坐了很久,看著禮樂聲歇,看著賓客辭去,看著沐府的燈光,一盞盞的次第暗了下來,猶如夜色中困極欲眠的人闔上的眼睛。
每滅去一盞燈,我的心裡,便似黯上一層。
到得最後,我已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坐在那裡,我已發現我無力再下樹,我已不知道我何時失去意識。
醒來時,依舊在魏國公府徐景盛的小院裡,近邪坐在我床前,一臉怒氣的盯著我。
徐景盛搓著手,焦灼不安的滿地亂轉,見我醒來,他喜呼一聲便要撲上,撲到一半想起於禮不合,生生頓住了腳步。
那笨拙模樣,倒令滿心鬱郁的我,忍不住破顏一笑。
他喜滋滋的坐到我床前道:“懷素懷素,你嚇死我了,近邪先生找到你時,你那個樣子,我以為。。。。。。”
這回說到一半,給近邪瞪了回去。
我坐起身,調息一刻,道:“師傅。。。。。。我們走吧。”
近邪先是一怔,隨即點頭,道:“也好。”
徐景盛瞪大眼睛,道:“走。。。。。。走?”
我溫言道:“徐公子,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拂,希望以後能有報答你的機會。”
他看著我,不知為何,臉色突然微微發紅,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心中明白,卻唯有默默嘆息,更加溫和的道:“徐公子宅心仁厚,有若渾金璞玉,定是厚福之人,將來定然妻賢子孝,榮貴一生,懷素在此,先恭賀了。”
徐景盛的臉色驀然黯淡下來,他雖忠厚,卻不是笨人,已然聽出我的拒絕之意,眸光裡,竟隱隱透出了幾分淒涼和哀懇之意。
我垂下眼睫,想起當年子午嶺上初見,那個被山風吹掉扇子,被我暗嘲為瘦雞,戲弄推落山崖卻不肯指認我的少年,想起燕王府朱高煦意圖逼奸時他的拼死相救,想起他在西關大街發現我時的苦苦徒步跟隨,和這些日子來的精心呵護,這些年我只見了他三面,可是每次我都欠了他的情,我生平剛傲驕縱,少欠人情,唯一一個我不曾有恩有情於其卻得其恩惠傾心相待的,便是他。
可是景盛,你想要的,我終究給不了你,也許這情,我註定要一生一世的欠下去了。
想了想,我自發上拔下一枚薔薇水玉釵,這是我唯一常自佩帶的首飾,是娘生前最愛的飾物,娘去世後,她的首飾我都隨葬了,唯獨這枚釵子,我一直隨身佩帶,每次觸控它,我都會想起十歲那年,我對著鏡子,耍寶似的插了一頭的首飾,就為博孃親開顏一笑,在我的記憶裡,那是孃親逝世前最後的最為明亮的瞭然笑意,不是為我的滑稽之狀,而是為我的真心體貼,和如斯眷戀。
這承載了我最為溫暖記憶的釵子,如今被我握在掌心,誠懇的遞向徐景盛。
“徐公子,這首飾並不值什麼,對我來說卻很重要,今日我留給你,留贈你的新夫人,提前祝願你夫婦花開並蒂百年好合,你的夫人,將來就是我的姐妹,從今後,但有驅策,天涯海角,只憑此釵為記,懷素定千里來赴,莫有不從。”
他怔怔的看著我,又看著那水光流動的玉釵,半晌,咬了咬唇,終於伸出手,慢慢接了。
我暗暗舒了口氣,對近邪道:“我們走吧。”
徐景盛急道:“你還沒大好。。。。。。”
“留在這裡易生枝節,”我對他一笑,“徐公子,令尊已經令當今很難堪了,你就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
他震了震,默默無語,魏國公徐輝祖忠於前朝,誓不遵新君之命,燕軍入京師,魏國公獨守父祠拒不出迎,父親令其自書罪狀,魏國公卻送上免死鐵券,父親盛怒之下,已將之削爵幽禁在國公府了,若不是看在徐皇后面子上,以父親心性,早就殺了他了。
多事之秋,如何能再生事端。
輕輕一禮,近邪和我,先後走出門去。
徐景盛卻突然叫住了我。
我詫然回首,他臉色微微蒼白,神情卻已由先前的茫然恍惚轉為堅定,握了握那釵,他道:“懷素,這釵,我不會送給我夫人,在我心中,你的東西,原本就沒有誰再配用。”
我微微皺眉,不知道怎麼勸說這執拗的呆子。
他卻又道:“我只是替你留存著,將來,很多年後,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我,我希望能看見你和你的夫君,來找我要回這釵,屆時我一定設宴相待,徹夜暢飲,不醉不歸。”
我深深看著他,他抿著唇,眸光誠懇。
微微仰頭,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