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撲一通,而它的身量漸大,直立起來甚至能搭到我的肩膀,力道又足,這麼一撲簡直要了我的命。再加上那爪子在我身上一刨騰,一身乾淨的新衣又給毀了,整個人光鮮抖擻而來,灰頭土臉而去,完全成了一根風中凌亂的黃花菜。
於是我又將它送小黑屋談了幾回心,終於叫它明白了撲面而來的習慣對我造成極大的困擾。它十分聰明地學會了陽奉陰違,迂迴求勝的招數,表面上看的確是不從正面撲了,卻趁我不備從後襲擊,令我更加狼狽。
最終解決這問題的是安錦。
過年時,安錦跟我一道回孃家。元宵照例撲來,被安錦眼明手快地逮了個正著。元宵極度不滿,將安錦視為扼殺它幸福的罪魁禍首,呲牙怒吼著就想往他身上招呼。我還沒來得及阻止,只見安錦沉著臉,在它脖子上輕輕拍了拍,說了一個字。“停。”
元宵愣了愣,不甘又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了,看得我們全家人目瞪口呆。我更是意外,全未想到安錦還有馴犬的本事。
從那之後,元宵一聽這個“停”字,便十分乖順。我利用這一點,阻止了一次又一次的正面和背面襲擊。
元宵朝我身後瞄了瞄,大概是在確認情敵安錦有沒有跟著一道來。確認完畢後,它起身繞著我轉了一圈,歡快地嗚了幾聲。
“這傢伙,也就女婿能管得了!”娘忽然想到什麼,神秘兮兮地問:“阿遙,女婿知道元宵的來歷麼?”
我搖頭。“我從未說過。他也沒問。”
“那就好。”娘舒了一口氣。“我看女婿不太喜歡元宵,還以為他知道元宵是——”
“娘。”我笑笑。“你想太多了。”
說起元宵的來歷,就不能不說到我十五歲到十八歲之間那幾段半路夭折的桃花。
頭一個,是爹爹在翰林院的上級翰林院修撰之子,姓段名常。這位段公子雖說容貌生得普通,但個性溫厚,家境也殷實得很,十分符合我的期望。我們規規矩矩地喝茶聊天,約會過幾次,正當我以為可以考慮託付終身之時,卻被我看見他從玲瓏館裡出來。
不是楚女館,而是龍陽人士才逛的玲瓏館。我權衡了許久,還是覺得無法接受跟男人分享未來夫君,略表遺憾地向他表示了這一意見,建議他認真考慮自己的性向選擇,別再耽誤了別家姑娘。他當時的神情非常複雜,後來就再也沒出現過。
第二個對我表示好感的男人來頭不小,乃是杞國的三皇子夏之淳。我們相識的過程十分戲劇性,而結局更加戲劇性。正當我們培養出一點兒感情時,杞國與西涼打了一仗,以杞國大敗告終。和談條約裡,西涼國指名道姓要讓三皇子夏之淳去西涼做質子。於是——斯人去矣,至今未歸。
最後一個便是元宵的前主人鄭或。鄭或是西涼國來的商賈之子,生得俊秀翩翩,十分出眾。我與他在曬月齋碰見,他對我的畫表示了誠懇的讚賞。我們聊得十分投機,相識恨晚。他隨身帶著些隨從,還有幾條細犬,其中便有元宵。元宵當時還只有三個月大,生得圓滾滾白嫩嫩正如一顆大元宵糰子。鄭或見我喜歡,便將元宵贈給了我。
然而沒過多久,鄭或匆匆與我道別,說是家中遭逢變故,需要馬上趕回。我雖有些不捨,也只好祝他一路順風。至此,三段桃花全部告吹。
而我自十五歲後便很少與安錦碰見,我的這幾段桃花連我家人也知道得不多,想必他也無從得知,更不可能想到元宵的來歷。孃的顧慮實在是多餘。
元宵見我遲遲未理會它,不免有些焦急,又銜起我的裙角拖了拖。我只得彎腰抱著它的脖子親了親。“要帶我哪兒?”
它神氣地轉了身,把我往庭院後頭帶。我無奈地跟在它後頭走了一段,在一顆大榆樹下面停了下來。它興奮地吠了吠,繞著榆樹轉了一圈後,認準某處,兩隻前腿拼命地刨土。
我索性蹲下,毫不意外地看見幾只老鼠的屍體躺在它刨出的土坑裡。元宵驕傲地蹲坐在土坑旁,像在等待檢閱殺敵成果計程車兵。
“呃——很好。”我指了指那堆死老鼠,掏出一塊肉乾餵給它。“很強大。”
得了讚美和獎勵的元宵渾身幸福洋溢,瞧瞧坑裡的老鼠,又瞧瞧我。
“不用了。”我明白了它的意思,敬謝不敏地擺了擺手。“你自己留著就好,不用給我。”
元宵略一思索,正要重新填上土坑,只聞得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叫。
“老鼠——啊臭狗臭狗臭狗——”
我和元宵均是一驚。我捂上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