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練雲並不打算休息,可她見阿珠那已經興高采烈地跑進去,也沒有阻止。
阿珠那坐在翠綠的竹竿上,晃盪著赤腳,她抬頭往上看,雨水正連珠線般從這個驛站的竹編頂棚上滴落。
雨勢又要大了吧。
這裡已到南疆官道,每隔一段距離都有這樣竹體結構的驛站。
驛站不大,裴練雲兩人走進來後,連同三尸,幾乎把驛站內僅有的兩張方桌給佔滿。
這還不包括翹腳坐在驛站那粗大竹竿橫樑上的阿珠那。
進屋之後,東方敘半跪在地,托起裴練雲的腳,仔細用乾布擦過,再以掌心溫度驅散她腳底的微涼寒氣,之後才給她換上更乾爽的新鞋。
阿珠那隻掃了一眼,就目瞪口呆,差點從竹竿上栽下來。
她趕緊偏頭,裝作沒看見,怕以後被滅口。
裴練雲知道這裡人跡增多,他們本來就是隱了修為,不能像昨晚她發怒時那樣再暴露力量,也就沒有掐訣烤乾身上的溼氣,由著東方敘幫她弄好。
給裴練雲弄好了腳,東方敘又打了水洗好手,返回驛站中給她擦身上的水氣。
裴練雲雙手交疊,放於膝上,歪著頭看他:“阿敘,頭髮還沒梳。”
此刻東方敘貼心服侍,她已經摒棄了昨日到現在的隔閡,如在崑崙山上時,習慣性的在生活方面依賴他。
東方敘看她一眼,她溼發垂散,粉面如畫,周身的水汽都好像凝聚到她眼中,氤氳一片,美得讓人陶醉。
他淡淡地移開視線,說:“最後弄。”
剛剛給裴練雲編了個長辮子搭在肩側,外面就傳來車馬聲。
率先走進驛站的是個男人。
這只是個普通人,頭髮斑白,臉上溝壑遍佈,一眼就能看出經歷了多少風霜。
唯一的特別,就是他普通的臉上,眉眼極細,並不像是南疆本土居民。
見驛站內早就有人,那人雙眉擰在一起,看也不看裴練雲他們,直接轉頭問身後的家丁:“附近就這間驛站?”
家丁恭敬道:“老爺,現在雨大,不合適趕路,先將就休息一下。”
那人雖然不高興,卻還是往內邁步進來。
哪知道他視線在裴練雲身上一頓,目光就再也不能移開,滿眼的驚豔。
一雙玉手突然從他身側伸出,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轉頭,看見妖嬈而笑的阿珠那正睜著一雙靈動的眼睛,盯著自己。
今天是什麼好運氣,居然遇到兩個絕色美女?
可惜這個念頭沒持續多久,他就被阿珠那的話澆滅了心頭火焰。
“我說老頭子,你盯著我的屍體寶貝做什麼?難道我這個大活人不比她好看?”
“啊……你,你是上師?”
對於凡人國度來說,修士地位超然,無論仙修魔修都不是他們能開罪的,統一都稱為上師,以示尊敬。
控屍術在南疆極為常見,通常控屍者脾氣陰狠古怪,手段殘忍,名聲極差。
阿珠那不答,扭著腰轉到那人身後的家丁身邊,一一打量,行進間,她身上銀飾清脆作響,那聲音卻如同催魂鈴,聽得眾人額角皆是冷汗直冒,後悔進了這個驛站。
可是誰會想到,能飛天遁地的上師居然還會在驛站落腳。
當著裴練雲的面又不能殺人玩,阿珠那轉了一圈,覺得威懾足夠後,就興趣缺缺地打了呵欠,重新跳回房樑上的竹竿坐著,無聊地晃動光潔的赤腳。
要是平時誰敢這麼大膽的打量她,她早就挖了對方的腦髓,做個新鮮活屍玩了。
可憐她還要給裴練雲這個仙修當護衛三個月啊,想想未來的日子就是無聊。
沒說話的沉默,比說了更讓屋內的眾人心顫。
他們小心翼翼地站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再也不敢多看裴練雲一眼。
沉寂中,那細眼的男人終於邁出了一步,對著阿珠那拱手,主動搭話道:“我乃古蘭城閔才良,上師此行可是去參加城主舉辦的奇寶會?”
第17章 章 十七
南疆的夜晚比起崑崙,尤為陰冷。
夜幕幽深,獨自坐在屋內閉目養神的裴練雲緩緩睜開眼睛。
周圍完全安靜了下來,沉寂之後是悉悉索索的爬行聲,是密密麻麻的節肢擦過堅硬石頭地面的聲音。
房屋陰影中,那些渴望著鮮血的黑影,正無聲無息地出現,沒有呼吸,沒有聲音,一個個人形的影子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