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這才勉強繼續說道,“張越,去取紙筆。”
海壽大驚之下雙手一抖,差點託不住皇帝的身子,而張越也同樣是呆若木雞。然而,對上皇帝不容置疑的目光,他一下子醒悟了過來,自不敢耽誤,連忙站起身來去預備。自打皇帝安頓在這裡之後,隨行尚寶監幾個宦官所帶的誥書敕書以及寶璽等等就都一併送到了這裡,三個偌大的明黃絲綢包袱就撂在這間屋子西面靠牆的書桌上,此外還擺著文房四寶。
他一併拿了過來,又搬過一張高几一張椅子到床邊。取出那一大疊空白文書的時候還好,可是,當聽從朱棣的吩咐找出那兩方寶璽的時候,他卻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都道是玉璽,其實這大明寶璽如今共有十七方,朱棣眼下出巡,常用的便是“皇帝之寶”和“皇帝信寶”。前者以佈告敕,凡登基傳位大赦等等皆用此寶;後者以徵戎伍,乃是帶兵打仗所用。所有寶璽都是尚寶司管理,此次出征也有尚寶司官員隨從,只朱棣昨夜卻吩咐尚寶司太監將這兩方最要緊的寶璽交給了海壽帶著,此時此刻竟是用上了。
張越使勁定了定神就專心致志地磨起了墨,眼瞧著那硯臺中已經是滿滿一池黑水,他就攤開紙用鎮紙壓了,提筆飽蘸濃墨,這才轉頭看向了皇帝。只見朱棣這時候只顧著瞧高高的屋樑,眉頭擰成了一團,卻是根本沒瞥他一眼。良久,他才聽到天子費勁地吐出了簡短的幾個字。
儘管已經有所預料,但這當口聽清楚了皇帝的話,張越還是險些將墨汁滴在了紙上。而海壽則更是渾身戰慄,就連吞嚥唾沫的動作都已經難能做到。
儘管這種程度的文章並不難,要潤色起來更是簡單,但張越實在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寫這種詭異的東西,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從何下筆。猶豫了好一會兒,他發現朱棣目光突然掃了過來,只能咬咬牙奮筆疾書了起來。待到一筆一劃寫完,他便雙手呈給朱棣看了。
“海壽,你去蓋璽印!”
儘管昔日在御前伺候時曾經幹過這差事,但時隔多年再次面對這吩咐,海壽卻覺得腳下如有千斤重。見張越代自己扶了天子,他便掙扎著站起身,又接過那張紙,好容易挪到了椅子邊上,他放下了那重若千鈞的詔書,雙手搬起了那枚巨大的寶璽,重重鈐蓋了下去。
“好了,命人傳英國公張輔過來!”
沉聲吩咐了這麼一句,朱棣便半閉上了眼睛。他能夠從寬河一路撐到這裡,那麼他自然也能繼續撐幾日,不,是一定得撐下去!
說是英國公官所,其實不過是用石頭和粘土簡單壘成的四合院。
只不過,在這廢棄了已經二十多年的城池中,這座院子卻已經很是難得。此時此刻,身在此處的三位勳貴無不是手握大權,但眼下卻是眉頭緊鎖,氣氛僵硬得駭人。
安遠侯柳升雖說掌中軍多年,但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遂霍地站起身來:“皇上的病不能耽擱了,要不派人把皇上護送回喜峰口,要不就趕緊派人去找御醫……早知道如此,我就應該規勸皇上不要把御醫撂在後軍,哪怕只剩下一個活著也好!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咱們誰承擔得起?這一路上能瞞過來就已經是不容易了,多虧皇上硬撐著……”
“大夫?剛剛軍中大夫已經給皇上瞧過了,只知道面如土色,其餘一句有用的話也沒有?再說,把皇上送回去的路上要是再遇著蒙元大軍怎麼辦?我早說了,兵部職方司那些諜探不可靠,如今可好,竟然出了這麼大紕漏……”陳懋惱火地罵了一陣子,見張輔並不說話,他頓時想起了眼下的處境,遂抬頭問道,“英國公,你拿主意吧,咱們都聽你的!”
“這時候不能輕舉妄動,派人回去請御醫的訊息若是傳揚出去,引起的反應恐怕非同小可。”張輔臉上的輪廓猶如刀刻一般毫不動容,說話聲音也是異常平板,“皇上之所以一路硬撐到了大寧,便是不想把事情張揚出去。所以,我之前就已經命人快馬向松亭關送信。皇上安然無恙,請隨駕的楊學士金學士以及扈從大軍立刻趕往大寧!”
聽說張輔已經派了人回去,陳懋和柳升都是大吃一驚。陳懋剛剛說是請張輔做主,卻是害怕這其中干係太大,自己擔不起責任。他和張輔的經歷差不多,父親也是死在靖難之中,朱棣登基後追封涇國公,而他的爵位也是一路依靠軍功封上來的。深知權越高險越大,所以他更愛錢,其他的很少理會。此時此刻,他只得輕輕咳嗽了一聲。
“英國公這信使倒是派得及時,只不過,何必把那兩個人招惹來?楊榮金幼孜不過是會耍嘴皮子的文官,只是因為哄得皇上高興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