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得志的太監一眼,心知他已經是得意忘形了。聯想到鄭亨之前那番話,他便不動聲色地說:“之前刑場腰斬王冠,我雖說沒去,卻聽人說他那時候只剩下了一口氣?對這等勾結韃子的奸黨原本沒什麼好客氣的,用刑也沒什麼大不了,但若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只剩下一口氣,只怕有人會說陸公公你是屈打成招。”
正得意洋洋的陸豐聽到這話,面上不禁露出了一絲不快。他正覺得眼下自己威風八面報了一箭之仇,哪裡聽得進這種勸說,當下就哼了一聲:“王冠死了,咱家的殺雞儆猴也已經奏了效,還會有誰敢多嘴多舌?小張大人你未免太謹慎了,這既然反擊,當然就得打得狠,否則那些人接下來還得對你陽奉陰違!”
不以為然歸不以為然,但想到這次的收穫,陸豐還是緩和了臉色,考慮了片刻就說道:“這樣好了,錦衣衛宣府衛所咱家可以抽調幾個人給你,隨你怎麼做,其他事情咱家就不管了。事成之後,奏摺上咱家跟著具名,功勞分一半,如何?”
兩人的交情原本就是基於合作利益的基礎上,談不上什麼生死之交,因此張越的提醒只是點到為止,並不準備苦口婆心曉以利害。對於利令智昏的人來說,原本就只有吃了虧才會記著你的好處。當下他笑著點了點頭,根本不在意所謂的分功。
而在八珍街那座小院,彭十三正在狠狠地操練牛敢和他的三個同伴。張越把人要過來是別有用處,但用他的話來說,既然能從北邊逃回來,既然被別人稱作為勇士,那就不能光靠一身蠻力氣,更不能光吃白飯。牛敢跟著去了一次興和,經歷了從未見過的大陣仗,早就對彭十三心服口服,自然是對方說什麼就做什麼,但他那三個好容易吃飽了飯的同伴卻是沒見識過那本領,直到交手放對一個回合就被撂倒在地,這才心悅誠服。
對於四個人的身體素質,彭十三很滿意,別看眼下另三個看上去幹瘦乾瘦,可腿上手上都是力氣,只要三頓管飽,到時候絕對能養成彪形大漢。只不過,包括牛敢在內,這四個都是身體好使腦袋不好使,因此他訓話的時候不得不用最直接的方式。
“你們若是憑著那一身力氣就地編戶當兵,真正大戰起來絕對撐不過幾個回合,但是跟著我操練,我保準你們哪怕遇上韃子的千夫長萬夫長,掉腦袋的也是他們不是你們!比起你們在韃子手裡吃的苦頭,眼下這點苦累算得了什麼?別忘了你們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三頓管飽,有能遮擋風雨的地方睡覺,不用天天挨鞭子,這就是牛敢他們四個在北邊苦苦掙扎時所能想象的幸福生活。因此,儘管面對一個凶神惡煞的教頭,儘管一連幾天都被折騰得鼻青臉腫,但四個人全都咬著牙硬挺了下來。漸漸的,習慣了彭十三那大嗓門,一天不聽到竟然還覺得閒得慌。
“他孃的,你沒吃飽飯是不是?這刀子是這麼用的麼?是劈和刺,不是砍和捅,這不是砍柴,是殺人!”
“張布,你還好意思說跟著韃子偷學過射箭!拉弓別完全用蠻勁,像你這樣不會用肩膀的力量,就是箭放出去也只能靠運氣才能射中靶子!”
“戰場上要做的不止是殺人,還要學如何更少的受傷!在千軍萬馬裡頭,有時候你得選擇是挨冷箭還是挨刀子,而且受了傷絕對沒工夫去管,要是流血過多就死定了!記著,不要為了殺人把自己賠進去!”
“咱們大人是欽命宣府巡撫,巡撫是什麼意思你們懂不懂?那就是戲文裡頭手持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是皇上委派的大官!你們跟出去的時候,要隨時隨地注意四面的動向,別忘了你們是護衛!看過戲文裡頭大帥的親兵麼,你們就和親兵的作用一樣!”
從永慶倉回來的張越一進門就聽到了這洪亮的吼聲。前幾天他早出晚歸,並不知道彭十三竟然是這樣操練他們,這會兒見識到了,心中不由得慶幸彭十三當初教自己練武的時候簡直是放水再加放水。心驚肉跳的他在旁邊看了一陣,直到這個彪形大漢上了前來,他方才提醒道:“牛敢也就算了,他們三個剛出大牢沒幾天……”
“少爺,我這次來的時候英國公就提過,你日後不管從文從武,都得有幾個心地實誠能吃苦會武藝的人跟著。”
彭十三咧嘴露出了滿口白牙,面上不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而是赫然不容置疑的神色:“胡七他們四個不錯,但我瞧得出來,他們當初不是作為護衛練出來的,而且他們畢竟有牽掛。這四個是孑然一身沒有家人,心裡只有仇恨。如今經過這番苦練宣洩出去一些,到時候跟著北征報了大仇再宣洩出去一些,日後對你也就一心一意了。他們算是運氣好的,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