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頭髮。
瘋了,他真的是瘋了才會生出這麼荒誕的臆想。而今晚,他的瘋狂更是達到了頂峰。
當裴宿恆握住他的手時,他已經分不清,手上被緊握的疼痛和炙熱,是源於面前的青年,還是那個沒有實體的二十年前的影子。
多麼可笑,他竟然把裴宿恆當成了宋楊,然後嚇得落荒而逃。
安平嘆口氣,把頭靠在牆上閉上眼睛。
也許他該做一些決定了。
裴宿恆也好宋楊也好,真實也罷虛幻也罷,其實都不重要。他只想安穩地生活,所有會打破這種生活的因素,他都要排除。
即使這樣做,會讓他有些捨不得。
平生多情 十六
十六
安平早上回到鋪子。老王一看到他就趕上來著急地不停追問:“怎麼現在才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昨晚到哪兒去了?美萍回到家見不著你都快急死了。小裴等了你一夜,他……”
安平一宿沒睡,疲倦的連說話的精神也提不起來,擺擺手道:“王叔,我先去看美萍。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說完就匆匆回了後院,扔下老王在大堂乾瞪眼。
他進屋的時候,美萍正抱著豆豆看電視吃糕點,想來情緒已經被人哄好了。反倒見了安平呆了呆,又咧開嘴大哭,“平平你去哪裡了?你不要美萍了嗎?”她哭得毫無顧忌,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淌。
“媽!”安平急忙上前抱住美萍,聲音微微哽咽,“對不起媽,以後不會了,以後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了。”他真是愚蠢的不可救藥,居然為了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把母親丟開。
鄭美萍趴在他懷裡,結結實實哭了一頓。哭完打著嗝往嘴裡塞糕點。
“平平去哪裡了?去看爸爸了嗎?”
母親生病後,時不時的還會想起父親。在她的世界裡,父親還沒有死,仍舊在市裡上班,每週回家看他們一次,給他們帶回點市面上買不到的新鮮的食品或是衣服。
安平點點頭,順著她的話頭道:“是啊,我去了爸爸的單位一趟。爸爸給我買了些複習資料,我去拿回來。”
“嗯嗯,聽爸爸的話好好唸書,念好書上大學,賺了錢平平的病就能治了。”鄭美萍把手裡吃了一半的糕點塞到安平嘴邊,“平平吃,增加營養。”
這麼多年了,母親病成這副樣子,竟然還想著他的身體,記掛著要給他治病。安平心底波瀾微起。他咬了一小口蛋糕,慢慢嚼著移開話題,“媽,這是誰做的?”
蛋糕還有點熱氣,明顯是新做的,口感稍微硬了點,總體倒還不錯。
“裴裴做的!他好厲害哦,什麼都會做。”
雖然早有預感,安平的思緒還是頓了一下。拿毛巾給鄭美萍擦乾淨臉,在沙發上靠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站起身:“媽,你跟豆豆玩兒著,我去前面看看。”
安平的鋪子位置不好,在青衣巷的最深處。除了旅遊旺季,平時生意很是冷清。還好他早年學了點特色糕點製作,這些年倒也能勉強維持生計。
平日裡他每天五點多一點就要起床準備糕點,以保證七點準時開張。昨晚胡思亂想熬了一夜,到了清晨卻迷迷糊糊眯瞌睡了,回來時已將近八點。本以為今天會沒有糕點賣的,誰想到裴宿恆竟然已經不聲不響把他的手藝學去了。
這份聰慧著實過人,晶瑩剔透一點就通。那種人人稱羨的人中龍鳳,說的就是這類人吧。
安平推開廚房門,裡面沒有人。流理臺上擺放著已經處理好的水果、雞蛋、牛奶,還有打好的麵糊,烤箱的燈也亮著。一箱烤完下一箱可以馬上續上。井井有條分毫不亂,分明是個新手,卻老練的比安平還要從容。
安平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轉身往大堂那邊去。剛走了兩步就有人喊他,“安平!”
安平頓住腳,抬起頭來。
青年站在離他三四步遠的地方,身姿挺拔,真當得起玉樹臨風這四個字。迎上他的目光,卻頃刻間就變得張皇無措,連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安平。”青年又小小地喚了一聲,又往前蹭了一步,便再不敢靠近。
這個距離已足夠讓安平看清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那雙眼睛一向清澈明麗,就連重病時都不曾如此憔悴過。
安平轉頭往廚房走,青年立刻跟上來。
“安平,昨晚你……”
“你回去。”安平堵在廚房門口,頭也不回地道。他聲音裡的那份冷清,青年已經許久不曾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