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維斯先生說來緩慢,顯然字字斟酌,小心地挑選用辭遣句。
“這個案子是有關一個小孩子。我不提這個孩子的年齡或性別。事實如下:兩個孩子在玩弓箭。其中之一射中了另一個的要害,結果死了。調查庭召開,倖存的那個孩子完全一副心神錯亂的樣子,激發了庭上的憐憫心,案子以不幸的意外事件了結。”
他停頓下來。
“就這樣?”泰德·拉提莫問。
“就這樣。一項令人遺憾的意外事件。不過,你知道,這故事有另外一面。在事情發生之前不久,有個農夫恰好在現場附近樹林裡的一條小路上走著。透過樹林的間隙,他注意到有一個小孩在那裡練習射箭。”
他停頓下來——讓聽眾細思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瑪麗·歐丁不相信地說,“那並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
“我不知道,”屈維斯先生說,“我一直不知道。不過調查庭上記錄小孩子不會用弓箭,結果盲目亂射一通。”
“而事實上並非如此?”
“這就其中一個小孩來說,確實並非如此!”
“那麼那個農夫採取什麼行動?”奧德莉屏息著說。
“他什麼都沒做。他這樣到底對不對,我一直不確定,這關係到孩子的將來。他覺得,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寧可錯放他一次,應該把對小孩子的懷疑作善意的解釋。”
奧德莉說:
“可是你自己毫不懷疑那個孩子是蓄意的?”
屈維斯先生沉重地說:
“純粹個人的看法。我認為這是非常巧妙的謀殺——一件由小孩子事前詳細計劃過的謀殺案。”
泰德·拉提莫問:
“有理由嗎?”
“噢,是的,是有動機,孩子間的戲謔、講些難聽的話——足夠挑起仇恨了。小孩子容易生恨——”
瑪麗大聲說:
“可是怎麼那麼深思熟慮。”
屈維斯先生點點頭。
“是的,那麼深思熟慮是很可怕的事。一個小孩子,把謀殺的意圖藏在心裡,靜靜地一天一天練習,然後最後階段來到——假裝笨拙地射出——悲劇收場,假裝懊悔、傷心絕望。這太叫人難以相信了——叫人難以相信到案子也許不會讓庭上採信。”
“那個孩子——後來怎麼啦?”凱伊好奇地問。
“改了名字,我相信,”屈維斯先生說,“在調查庭公開之後這樣做絕對是明智之舉。那個孩子如今已經長大成人——在這世界上某個地方。問題是,那謀殺成性的一顆心是不是依然存在?”
他滿腹心思地接著又說:
“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不管這位小兇手走到任何地方我都認得出來。”
“當然認不出來。”羅伊迪提出異議說。
“噢,認得出來。身體上有個特點——哦,我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談下去了,這不是個令人愉快的話題,我該動身回去了。”
他站了起來。
瑪麗說:“先喝一杯吧?”
酒擺在客廳另一端的一張桌子上。湯瑪士·羅伊迪離得比較近,向前開啟威士忌酒瓶的瓶蓋。
“威士忌加蘇打好嗎,屈維斯先生,拉提莫,你呢?”
奈維爾低聲對奧德莉說:
“夜色可愛,出去走一下吧?”
她正一直站在窗門邊,望著月光下的陽臺。他掠過她身旁,走到外面等著,她迅即搖搖頭,轉身回到客廳裡。
“不了,我累了。我——我想上床去了。”她越過客廳,走了出去。凱伊打了個大哈欠。
“我也困了。你呢,瑪麗?”
“嗯,我想我也困了。晚安,屈維斯先生,照顧一下屈維斯先生,湯瑪士。”
“晚安,歐丁小姐。晚安,史春吉太太。”
“我們明天會過去吃午飯,泰德,”凱伊說,“如果天氣還像今天這麼好,我們就去游泳。”
“好。我會出去找你,晚安,歐丁小姐。”
兩位女性離開了客廳。
泰德·拉提莫和氣地對屈維斯先生說:“我跟你順道,先生。我要去搭渡船,所以會經過你住的旅館。”
“謝謝你,拉提莫先生。我很高興有你護送。”
屈維斯先生儘管已宣佈了他要離去的意願,卻好像不慌不忙。他愉快地細細啜飲著酒,熱衷於向湯瑪士·羅伊迪探詢馬來亞那邊的生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