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3 / 4)

小說:末代愛情 作者:九十八度

不。”啞佬仰著頭說。他的兩隻手堅實地護著骯髒的散出汗腥氣的腰帶,輕輕地摩挲著。

銀月走過啞佬身邊時沒有這樣問過,她相信啞佬是個老實人,撿了她的銀簪子不會不還她。銀月見了啞佬總是要笑,啞佬就覺得那女人的銀簪子正以小刀似的頂口一下一下地捅著他,他按住腰帶下的簪子,還是覺得疼。啞佬不要這女人對他露出玉石樣的牙齒,笑。

“不,不。”啞佬這樣拼命地喊,但發出的聲音卻極小極沉悶。失魂落魄的女人聽不懂啞佬的話。

一天清晨,龍家灣人發現那個從南面來的女人失蹤了。留下好多幹草垛孤零零地站在月臺上。風很大,掀起一縷縷乾草漫天飛舞,站上的人們不知懷了一種什麼心情,都冒著風聚過來看風中的乾草堆。風不停地挾走枯黃的輕飄飄的乾草,清冽的空氣中滿是細小的塵土和乾草根腐爛的味道。老錛子披了大衣出辦公室,望著隨風飛揚的乾草,那張老頭的臉上浮現出人世的蒼茫:“銀月那女人又去追耍猴的啦。可是她的銀簪子掉在我們龍家灣呢,現在她身上什麼都沒了。”

那天的風勁少有,颳得小站房頂上的龍家灣三個字也像向日葵林一樣倒伏下來。人們的頭上身上落滿了細草棵子,卻都朝灰濛濛的鐵路盡頭望,鐵路盡頭就是灰濛濛的什麼也沒有。銀月那女人已經走遠了。

有人發現窪地裡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音,循聲望去,那裡的葵花杆子全都伏倒了,唯有一處還硬硬地挺著,一個人呆傻地抱著那處葵花杆子在哭,是卸貨的啞佬。啞佬死於次年夏天,是龍家灣向日葵開得最鬧的時辰。啞佬死得怪,他卸完貨跳到池塘裡洗了澡,洗完澡就一直躺在葵花地裡,後來老錛子帶人找到他,看見他的胸口上插著一支銀簪子,那銀簪子的樣子本身就像一把鋒利的小刀。翻開啞佬的冰涼的眼皮,瞳仁裡裝滿了金燦燦大朵大朵的向日葵花。啞佬死得很蹊蹺,一般來說一支銀簪子是不能置人於死地的。後來龍家灣的站長老錛了收藏了那支銀簪。每年收瓜子的季節,他都注意著走過鐵道的那些外鄉人,但是給人印象很深的徽州女人銀月卻沒再經過龍家灣,或者她經過這裡卻沒有看見。老錛子這兩年更顯老了,但是他跟人提起這故事時,總還是神色悵惘地嘆道:“她的銀簪子在我這裡,她的銀項圈誰知道在哪裡呢?”啞佬的新墳立在向日葵地裡,龍家灣小站的人從來沒有懷疑這徽州女人和啞佬之死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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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醫生撐著黑布雨傘走過鐵路橋的橋洞,聽見一種哐噹噹的金屬撞擊聲從頭頂上滾過去,手裡的傘輕輕地往上蹦了一下,莫醫生把傘斜撐著快跑了幾步,回頭看見一列貨車剛剛從鐵路橋上透過。貨車是黑色的,漆寫了一些白色的文字和標碼,沒有車廂的那幾節蒙著油布,它們挾卷著一陣風響在莫醫生的視線裡一閃而過。

莫醫生嚇了一跳。雨已經停了,或者城北的這條街道上並沒有下過雨,莫醫生收起傘,發現碎石路面仍然很乾燥,沒有雨的痕跡。莫醫生覺得天氣有些奇怪,他從城南的那位病人家裡出來時,明明是下著雨的。他竟然不知道雨是什麼時候在哪段街道上突然停止的。莫醫生沿著街道的左側走了一段路,看見石碼頭的空地上堆積著一座小山似的垃圾,有一條狗在垃圾堆旁邊轉悠。莫醫生用傘朝嗡嗡亂飛的蒼蠅揮了幾下,走到街道的右側,右側是密集的民居,沒有垃圾堆。昔日棉花店的大門虛掩著,莫醫生無意中看見一個陌生的女人躺在竹榻上,女人好像睡著了,莫醫生髮現她穿著短褲。莫醫生因此在昔日棉花店的門前停留了兩秒鐘。他沒有想到竹榻上熟睡的女人突然翻了個身,她睡眼惺忪地朝著門外啐了一口,莫醫生聽見她罵了一句極其難聽的髒話。莫醫生又嚇了一跳。他拔腿就走,在剩餘的那段歸家路上,他的心情忽然變得陰鬱而煩躁起來。

鑰匙拴在鑰匙圈上,鑰匙圈拴在鑰匙鏈上,鑰匙鏈拴在莫醫生的皮帶襻上。莫醫生站在他的家門口,焦急地尋找銅質的馬頭牌鑰匙。銅質的馬頭牌鑰匙有兩把,莫醫生總是分不清哪把是開家門的,哪把是開診所門的。按照慣例他依次試了一遍,這時候他突然聽見房頂上有人在走動,莫醫生又嚇了一跳。誰在房頂上?莫醫生往後退了幾步,踮起足尖竭力想看清楚房頂上的動靜。房頂上瓦片咯咯地又響起來,並且有一股塵土從屋簷上落下來,莫醫生擋住眼睛,繼續朝房頂上喊,誰在房頂上?再不說話我要喊人了。

你喊誰?兩個泥瓦匠的臉在屋簷上漸次出現,姓孫的用瓦刀噹噹地敲著鐵皮漏水管,姓李的拔下一顆瓦松從上面扔下來,姓李的說,你看他急得那樣,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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