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抬起頭帶著希望的眼光看了覺民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一些西洋小說的情節來到了她的心頭。她鼓起勇氣問道:“二哥,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夠像外國女子那樣呢?你告訴我。”
“那是人家奮鬥的結果,”覺民不假思索地順口答道。他又問淑華道:“三妹,你看見四妹沒有?”
淑華還未答話,淑英就關心地對淑華說:“三妹,你等一會兒去看看四妹。她捱了五嬸的罵,今天一天都沒有出來,不曉得現在怎樣了?”
淑華爽快地答應了。覺民看見他的話在淑英的心上產生了影響,便坐下來,慢慢地安慰她,反覆地開導她。
淑英終於聽從了覺民的話去吃午飯。她差不多恢復了平靜的心境,但是看見克明的帶怒的面容,心又漸漸地亂了。克明始終板著面孔不對她說一句話,好像就沒有看見她一般。飯桌上沒有人做聲。連覺人也規規矩矩地跪在凳子上慢慢地吃著,一句話也不敢講。丁嫂站在覺人背後照應他,但是也不敢出聲。淑英感到一陣隱微的心痛,心裡有什麼東西直往上衝,她很難把飯粒嚥下去。她勉強吞了幾口就覺得快要嘔吐了,也顧不得禮節,便放下筷子低著頭急急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翠環正在旁邊伺候,看見這情形著急起來,打算跟著去看她。翠環剛剛動步,就被克明喝住了。克明大聲命令道:“站祝我不準哪個人跟她去。”
淑英在隔壁房裡發出了嘔吐的聲音。起初的聲音是空的,後來的裡面就含了飲食。她接連吐了好幾口,嘔得緩不過氣來,正在那裡喘息。飯廳裡,眾人都沉著臉悄然地聽著。張氏實在不能夠聽下去了。她放下碗,憐憫地喚翠環道:“翠環,你給二小姐倒杯開水去。”
翠環巴不得太太這樣吩咐,她連忙答應一聲,正要舉步走去,忽然聽見克明大喝一聲:“不準去。”
張氏想不到她的丈夫甚至不給她留一個面子,她又氣,又羞。她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也不說什麼話,默默地站起來。
“你到哪兒去?”克明知道張氏要到淑英的房裡去,卻故意正色問道。
“我去看二女,”張氏挑戰地說,便向著淑英的房間走去。
“你給我站祝我不准你去。”克明立刻沉下臉來,怒容滿面地嚷道。
張氏轉過身來。她氣得臉色發青,指著克明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今天——”她忽然閉了嘴,縮回手,態度立刻變軟了。她雖是依舊面帶怒容,卻一聲不響地規規矩矩坐到原位上去。
“二女的脾氣都是你‘慣使’了的。你看她現在連規矩也不懂得。她居然敢對我發脾氣。她連我也不放在眼睛裡了。
你還要‘慣使’她。將來出什麼事情我就問你。”克明放下筷子,對著張氏聲色俱厲地責罵道。
張氏的臉部表情變得很快。她起初似乎要跟克明爭吵,但是後來漸漸地軟化了。她極力忍住怒氣,眼裡含著淚,用悶住的聲音向克明央告道:“你不要再說好不好?王家太親母就在四弟妹屋裡頭吃飯。”
克明果然不作聲了。他依舊板著面孔坐了片刻,才推開椅子昂然地往他的書房走去。
張氏看見克明的背影在另一個房間裡消失了,才向翠環做一個手勢,低聲催促道:“快去,快去。”等翠環走了,她也站起,她已經走了兩步,克明的聲音又意外地響起來。克明大聲在喚:“三太太。三太太。”她低聲抱怨道:“又在喊。
難道為了一件小事情,你就安心把二女逼死不成?”她略一遲疑終於失望地往克明那裡去了。
翠環端了一杯開水到淑英的房裡,淑英已經嘔得臉紅髮亂,正伏在床沿上喘氣。她從翠環的手裡接過杯子,淚光瑩瑩地望著翠環,訴苦般地低聲說:“你這麼久才來。”
“老爺不准我來,連太太也捱了罵。後來老爺走了,太太才喊我來的,”翠環又憐惜又氣惱地說。她連忙給淑英捶背。
淑英漱了口,又喝了兩口開水,把杯子遞給翠環,疲倦地倒在床上。她嘆了一口氣,自語道:“我還是死了的好。”
“二小姐。”翠環悲痛地叫了一聲。她壓不住一陣感情的奔放,就跪倒在踏腳凳上,臉壓住床沿,低聲哭起來。她斷斷續續地說:“二小姐,你不能夠死,你要死我跟你一路死。”
淑英含淚微笑說:“你怎麼說這種話?我不會就死的。你當心,看把你的衣服弄髒,”淑英像愛撫小孩似地撫著翠環的頭,但是過後她自己也忍不住傷心地哭了。
主僕二人哭了一會兒,不久淑華來了。淑華說了一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