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人,你身在北疆,莫非就沒有愛過北疆的子民麼?”我搖了搖頭。
甄國棟停止哭泣,慢慢平了聲,蒼然道:“大人,下官是立興二年的榜眼,做了兩年的翰林,因為詔書寫錯一個字被貶為青州司馬。因為不肯賄賂上司被人找茬送到了北疆當一個小縣令。二十多年啊,誰還記得我這個當年的榜眼?我愛北疆的百姓,誰來愛我?我在青州貼了自己的一家一當給百姓,走的時候又有誰來送我?”
我想起當日隻身前來北疆時的尷尬,看著他的鬢角白髮,有些心軟。
“但是我搜刮民脂民膏欺上瞞下賄賂上官之後,日子一天天過得好起來了,大人,這怨得了我麼?今日大人要拿我開刀,下官無話好說,只是求大人放過下官的一家老幼,下官晚年得子,還請大人法外開恩……”
吏治敗壞的確不是一兩個官員的事,但是我不能放過甄國棟。殺他可以敲山震虎殺雞儆猴振奮民心,留著他卻只能給我帶來汙點。他也是封疆大吏,但是實在不巧,我有尚方寶劍,即便我殺錯了,御使臺也說不了什麼。
何況我怎麼可能殺錯?
“我饒你全家性命,你放心去吧。”我輕輕道了句,轉身而去。單裕知道我還有指示,跟在我後面。
“甄國棟腰斬棄市,一應黨羽梟首。”我打量了一下單裕,道,“山海州太守沒來之前你先管著,以我的軍法治民。還是一樣,大力養馬鼓勵騎射。”
“末將領命。”
我上了車,忍不住問了句:“我總覺得你很眼熟,曾經見過麼?”
“回大夫,末將便是當年射殺長古川隆二的弓箭手。”單裕朗聲道。
我恍然道:“我說怎麼這麼面善,原來如此。你既然是神箭手,更要將弓射的技巧傳播開來,一花獨秀不是春,明白麼?”
“末將明白。”
“若是你能給我教出一個曲的神箭手,我就讓你統領一個營。”
“多謝大夫栽培。”
我滿意地笑了笑,吩咐他好好幹,讓車駕往燕雲馳去。
兩天後,久別的翠綠如意又回到了我手上。
機關算盡太聰明……
孫士謙在官署等我,我顧不得車馬勞頓,甚至臉都沒洗便召他進來。我實在想知道,為何匈厥古會從代州走,他們已經多年沒有扣關了。孫士謙知道我會問起,早就擬好了章程,答得滴水不漏。匈厥古的大舉入侵雖非我樂見,但真的發生了也未嘗不是好事,我也沒有深究。
“召軍屬來北疆的事進展得如何了?”我問。孫士謙笑道:“下官已經安排下去,凡是衛尉以上將軍都要接妻兒過來,若是沒有成親的,需在元宵之前成親。”我也笑了:“雖然滑稽了些,不過也是個辦法。依我看,可以從兵尉開始,凡是兵尉必須於元宵前成家。”在京師是別人逼我成親,現在輪到我逼別人成親,總算消了心頭一恨。
“下官還在雲州立了規矩,凡是女子不收人頭稅,第三個兒子開始不加人頭稅。有五個兒子以上的人家,官府送一匹駿馬。”
“不錯啊,依我看,可以通傳遼東路,令各府縣都效法雲州。還有,甄國棟正法一事也通傳下去,日後在遼東,有人敢貪墨兩匹絹的,殺無赦;貪墨五十兩銀子以上的,滅三族!”
孫士謙一愣,道:“大夫也開始下猛藥了。”
“無妨,我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若是全遼東的官都給我殺盡了,軍中的校尉、衛尉乃至兵尉都可以去給我當官。仲進也傳下去,日後本官就是以軍法治官,從我令者賞,違我令者殺。”
“是,大夫,以雲州府……”
“以遼東布政使的名義發,你先領著這個銜吧。”
“謝大人。”
“雲州太守就給竇眾卿,他是土著,也方便管。”
“屬下這就去辦。不過,是否給那些官吏個機會?”
我沉思片刻,道:“全殺了也不頂事,就元宵之前吧。讓他們自首,凡是吐出來的就繼續為官,若是元宵後被我查出來的,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大夫,現在人力奇缺,莫非將滅三族改為充軍役吧。”
我笑道:“仲進今日可是救了不少人性命啊,就依仲進說的去辦吧。哦,還有,在我的官衙前打造個銅虎,百姓可以投書其中,鑰匙只配一把,我自己來開。貼布告出去,凡是他們想說的,都可以寫給我,可以落名,也可以匿名。哦,還要配幾個文吏,輪值守著銅虎,若是碰上不會寫字的,便要替他們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