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揚雖然喝住了蕭遙,又掌控了大局,但心中並不覺得高興。他心知自己這一喝之威,雖然震住滿堂上下,卻壓不住人們心中的鬼魅。
剛才蕭遙一番話,已是挑起了所有人的心結,必會令得在場諸人,人人猜疑,個個提防。往日見面尚有三分情,如今卻要天天在心中算計著什麼人會去出頭告發。這種狀況發展下去,最後只怕會弄致人人自危,為求自保,必要使盡手段,去滅其他人的口,濟州不攻自亂了。
柳清揚心中念頭飛轉,終於轉身對容若深施一禮。
容若連忙伸手托住:“柳先生這是何意?”
柳清揚誠懇地說:“我不想追究容公子你到底是誰……”
他看看蕭遙,再望望蕭遠,明顯是心知肚明地道:“但相信公子有悲天憫人之心,今日之局,公子若肯出面,必能保全許多人。”
容若知他苦心,忙道:“先生希望能救護眾人的心意,我十分敬佩,必會盡力而為,只是……”
他有些苦澀地笑笑:“不敢欺瞞先生,我未必有做主之力,最終結果如何……”
旁邊的蕭遠冷冰冰地道:“你這個傀儡自然是沒有做主之力的,不過,今日一議,柳先生立不世之功,平亂局於頃刻,要不然濟州大亂,南方諸郡皆反,再加上樑軍四起,只怕蕭逸再大的本事,也要頭疼一番的。這個人情,他也不能不還,是嗎?”
容若臉上神色忽的有些怪異,然後輕輕嘆息一聲:“柳先生憐天下百姓,憂濟州前途,最終不曾與蕭遙聯手,反而假意合作,騙出他的真正實力,這些心意,想是無人可以否定,只是,說到大功,卻是未必,只怕……”
蕭遠冷冷道:“你說的可真輕鬆,如果今日他不出手,後果你想過沒有。”
“如果今日柳先生不出手,後果,也不過是整個蒼道盟跟著其他人一起淪入萬劫不復之境,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柳清揚聽得長眉一揚,一時間竟是英氣勃然:“容公子可是以為,若是舉兵,就真的必敗無疑……”
容若嘆了口氣:“不,我只是知道,你們根本沒有舉兵的可能,一旦議定謀反大事,只怕今日堂中任何人,都走不出府衙半步。”
蕭遠眼神一跳:“你是什麼意思?”
柳清揚臉上也現訝異之色:“恕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容若無可奈何地笑笑,大聲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不站出來嗎?”
他聲音很大,在整個內堂中迴盪,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四下看,但卻沒有任何人,有特別的動作。
容若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這才搖搖頭:“我從沒有侮辱過你的智慧,所以,請你也不要侮辱我的智慧……”
他目光看定一人,徐徐道:“明若離,明先生。”
每個人都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望向那個身材瘦長,表情謙恭,衣著樸素,不管在任何場合,都永遠不會引人注目的普通下人。
他只是堂內一個端茶送水的下人,一直站在柳清揚和容若身後,一直身處在陰影裡。
無論怎麼看,也看不出,他和那個圓滾滾的,已經死去好一陣子的日月堂前主人,濟州最叱吒風雲的人物,有任何相同之處。
可是,所有人的疑問還不及化成言語、變成聲音,那個垂手低頭的僕役,已抬起了頭,踏前一步。
只是這一抬頭,一舉步,他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明明只是普通的面容,卻讓人心中生起一種凜然之意。
剛才還彎腰躬身的人,只在一挺腰,一抬頭間,竟給滿堂諸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就似明珠蒙塵,被人視作瓦礫,可一旦抹去塵埃,便有萬丈光華,無人可以忽視。
一股無比強勁的風,忽然完全不合情理的在四面密封的內堂之中呼嘯起來。
眾人紛紛驚呼著往屋角後退。
蕭遠一個翻身,從椅子上躍起來,躍往牆角。
楚韻如面上滿是震驚之色,嬌軀在強猛勁氣中微微顫動。
容若努力想要撐過去,卻覺胸口如壓萬斤大石,連呼吸都無法做到。他情知不妙,伸手一拖楚韻如,急急往牆邊退。
而包括蕭遙在內,幾個被制穴道,或受了傷,來不及退走的人,無不是面無人色,在強烈氣勁的衝擊下,失去了知覺。
整個空間都像被鋼刀一寸寸斬開撕裂,四周有無數無形的漩渦,彷彿要把人吸進萬劫不復的地獄。
人們顧不得貴賤之別、立場之分,顧不得平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