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因為他們知道海是變幻莫測的。
同樣的情況在尋常的暴風雨裡也會發生,不過很少見。在我們這個時代裡,一八六七年七月二十七日那次難忘的颶風就是這樣。狂風在傑爾賽颳了十四個鐘頭以後,突然平息了。
隔了幾分鐘,單桅船周圍的海水安靜得好像睡著了似的。
這時候什麼也看不清了,因為這種風暴的最後階段是跟剛開始的時候是一樣的月。剛才使人眼花繚亂的惡雲現在又變成一片漆黑。蒼白的輪廓又跟朦朧融合在一起,船的周圍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這個黑夜之牆,這個圓形的遮蓋物,這個越縮越小的圓柱形的內部,包圍著“瑪都蒂娜號”,好像一圈可怕的冰山慢慢地圍攏來。天頂上什麼都沒有,彷彿罩著一個海霧做的蓋子。單桅船好像是在一個深淵似的井底。
在這個井裡,海水像熔鉛,靜止不動。令人憂鬱的平靜。好像海洋一直比池塘還要馴順。
沉默,靜止,幽暗。
物的靜止狀態大概就等於人類的不聲不響。
最後的波動的聲音沿著船邊滑過。甲板還是平的,很難看出它微微有點傾斜。幾塊破木板在微微顫動著。船頭上,那個用浸在柏油裡的亂麻做的、替代訊號燈的火把,已經不再搖晃,不再往海里滴冒著火的柏油了。雲裡的微風沒有一點聲音。密密層層的雪,無力的,差不多直線的落下來。海礁的聲音一點也聽不見了。黑暗的和平。
隨著激動和危急而來的這陣休息,給這些久經顛簸的可憐蟲帶來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舒適。彷彿拷問的刑罰已經停止了。周圍和天上好像都同意拯救他們。他們重新有了信心。剛才的瘋狂現在變成了安靜。他們以為和平好像已經有了把握。他們的胸脯又挺起來了。他們可以鬆開他們握著的繩子或者木板,立起來,伸一個懶腰,站直身子,活動一下,走來走去。他們覺得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逸。在黑暗的深處有時候有一種天堂的感覺,這大概是為以後的事情做準備工作吧。很明顯,他們已經從暴風雨、泡沫、狂風和海的喧鬧中逃出來了,得救了。
今後一切都會一帆風順了。再過三四個鐘頭天就要亮了。只要有船經過,人家看見了他們,就會搭救他們。頂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們又獲得了生命。頂要緊是繼續留在水面上,一直到暴風雨停止為止。他們對自己說:“這一次總算過去了。”
誰知道他們卻突然發覺他們的確完結了。
有一個水手,名字叫作高臺曾的北巴斯克人,走進艙裡去找繩子,他口到甲板上說:
“艙裡滿了。”
“是什麼?”頭目問道。
“水,”水手回答。
“這是什麼意思?”頭目喊道。
“那就是,”高臺曾答道,“在半小時之內我們的船就要沉啦。”
第十七章 最後的辦法
龍骨上有一個洞。水漏進來了。從什麼時候漏起的?誰也說不上來。是在它觸著卡斯蓋的時候嗎?是在渥太赫前面嗎?是在奧里尼西面淺灘上波濤拍岸的地方嗎?最大的可能性是在他們經過“猴子”的時候給暗礁碰了一下。他們在狂風颳得他們顛來倒去的當兒,沒有感到震動。在破傷風發作的時候,用針刺一下是感覺不到的。
另外一個水手,名字叫作阿負瑪利亞的南巴斯克人,也跑進艙裡去。他回到甲板上說:“艙裡有兩伐爾深的水。”
兩代爾大約等於六英尺。
阿負瑪利亞又說:
“我們在四十分鐘之內就要沉下去了。”
漏洞在哪兒?看不見。在水底下。被艙裡湧進來的水遮起來了。漏洞在水線底下,在吃水部靠近船頭的龍骨那兒。可是無法找到它。也無法填補。有了傷口而又沒法兒包紮。所幸水漏得不很快。
頭目喊道:
“用抽水機抽水!”
高臺曾答道:
“我們沒有抽水機了。”
“那末就趕快登陸!”頭目又說。
“陸地在哪兒?”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附近總有陸地。”
“是的”
“找一個人向陸地駛去,”頭目又說。
“我們沒有領港。”高臺曾說。
“你來把舵”
“沒有舵柄了。”
“隨便找一根棍子做一個舵柄吧。釘子卜錘子!趕快拿工具來!”
“木匠的箱子掉在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