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選民也快樂快樂吧!他的慷慨、熱誠、口才、心胸、靈魂、激昂、憤怒、愛情,無法表達的痛苦等等,全都變成了一個東西:狂笑!正像他告訴爵士們的,他證明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這是經常的,普通的,普遍的事情,只不過它和日常生活結合得那麼密切,使我們沒有注意罷了。忍饑受餓的人笑,叫化子笑,苦役犯笑,妓女笑,靠自己掙飯吃的孤兒笑,奴隸笑,當兵的笑,所有的人都在笑。社會便是這樣組成的:所有的沉淪、貧困、災禍、熱病、膿瘡、痛苦,結果都在深淵上面化成一個可怕的笑容。他就是那個笑容,那個笑容也代表他自己。上天的法律,這個掌管宇宙的看不見的力量,願意創造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鬼怪,一個有血有肉的鬼怪,替我們的世界寫一首古怪的諷刺詩。他呢,他就是那個鬼怪。
這是無法挽救的劫數。
他曾經大聲疾呼:“可憐可憐受苦的人吧!”毫無用處。
他想打動他們的惻隱心,可是卻引起了恐怖。這是鬼怪出現的定律。
他不但是鬼怪,同時也是一個人。錯綜複雜的沉痛就由此而起。表面上是鬼怪,內心裡是人。也許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因為他的雙重命運體現了全人類的命運。他有人性,可是同時又覺得它好像離開了他。
在他的生存裡,彷彿有一種無法逾越的東西。他是什麼人?是個窮人嗎?不,因為他是個爵士。他是什麼人?是個爵士嗎?不,因為他是個叛徒。他是送光明的使者,可怕的煞風景的傢伙。不錯,他不是撒旦,可是他是魯西弗爾。他舉著火把出現了,這是個不祥的預兆。
對誰來說是不祥的呢?對不祥的人。對誰來說是可怕的呢?對叮怕的人。因此他們擯棄他。走到他們中間去?讓他們接受他?永遠不。他臉上的障礙物是可怕的,可是心裡的障礙物更難駕馭。他的話比他的臉更醜惡。他同這個有權有勢者的世界沒有共同的思想,雖然命運使他坐在他們中間,可是另外的命運卻把他從那兒驅逐出去了。在他的面孔和人類中間只隔著一層面具,在他們的思想和社會中間卻隔著一堵牆。這個江湖藝人從孩提時期起,便和一個我們叫做群眾的、生命力特別強的健壯的廣大階層混合在一起,飽嘗了群眾的熱愛,浸潤在人類廣闊的心靈裡,受到普通常識的影響,早已失掉了統治階級的特殊意識。待在統治階層裡,他是受不了的。他從真理之井裡爬上來,渾身溼漉漉的。他身上散發著深淵的惡臭。那些用謊話裝飾自己的王子厭惡他。對於靠幻想生活的人來說,真理是惡臭的東西。誰渴望逢迎拍馬,即使誤飲一口真理之酒,也要吐出來的。格溫普蘭帶來的是無法推薦的東西。這是什麼東西?理智、智慧、正義。他們厭惡地拒絕了他。
那兒還有主教們。他把上帝交給他們。這個冒失鬼是誰?
兩極互相排斥。毫無調和的餘地。連一個折中的辦法也沒有。我們已經看到,這隻能有一個結果:憤怒的吼聲;這是一個可怕的對立局面:一邊是所有的災難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一邊是所有的驕傲都集中在一個特權階級上。
控訴是沒有用的。只要證實一下就夠了。格溫普蘭在他命運的邊緣上,經過一番沉思,證實他的努力是毫無用處的。他證實上層階級是聾子。享受特權的人沒有聽窮人聲音的耳朵。這是他們的過錯嗎?不。唉!這是他們的規律。原諒他們吧。如果被感動了,他們就得讓出自己的地位。對爵士和王子們不應該存任何幻想。心滿意足的人是無情的。對於吃得飽飽的人來說,根本沒有捱餓的人。快樂的人是愚昧無知的,他們把自己孤立起來。在他們的天堂門口,正如在地獄門口一樣,應該寫上這句話:“請把所有的希望都留在門外。”
格溫普蘭剛才受到的是神仙召見鬼怪的招待。
在這兒,他的內心起來反抗了。不,他不是鬼怪,他是人。他告訴他們,他對他們大嚷大叫:他是人。
他不是鬼魂。他有活生生的肉體。他有一顆腦於,他能夠思想;他有一顆心,他能夠受;他有一個靈魂,他能夠希望。錯就錯在希望太高了。
哎呀!他的希望太高了,居然相信這個表面上光明、骨子裡黑暗的社會。他從外面走進了這個社會里。
社會立刻一次賞給他二樣禮物:婚姻、家庭、特權階級。婚姻?他在門口看見了荒淫無恥。家庭?他的哥哥打了他,明天還要握著寶劍等他呢。特權階級?它剛才還當著他的面,當著他這個國家元老,當著這個可憐蟲的面,放聲狂笑呢。他們差不多在接受他以前,就拒絕他了。他在黑洞洞的社會里走的那最初三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