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眉頭一皺:“你們怎麼會如此託大,以為孫恩會上當前去呢?他們三傑早就對你們有了戒心,不會跟孫泰一樣給權力蒙了雙眼,自投羅網的。”
朱雀嘆了口氣:“我們就是想到了這點,所以讓孫泰不僅是召集起兵,還暗示他一旦勤王有功,可以封妻廕子,所以孫泰信以為真,讓在各地佈道的各個兒子也回來,如此一來,我們以為孫恩會判斷孫泰起事還要立繼承人,不願意讓他的那些堂兄弟們搶了先,一定會自己帶著人馬來會合,孫恩一動,盧循和徐道覆自然也不能坐視,可沒想到,孫恩居然會放棄這次的機會!”
劉裕冷笑道:“那是你們對這三個傢伙太不瞭解,孫泰父子只想升官發財,在吳地撈點香火錢,而孫盧徐這三個,卻是有奪取天下的野心,要不然當年也不會離開富庶的江南吳地,去那中原發展了。而天師道教眾雖廣,但真正肯出死力的,是孫盧徐他們從中原和河北帶回來的那些老信徒,你們這回殺了孫泰父子,卻讓孫恩盧循徹底成了敵人,虧大了啊!”
朱雀咬了咬牙:“現在孫恩逃到了浙東的海島之上,不知所蹤,劉裕,我可以給你五千精兵,再讓你挑選五百名北府老兄弟,去出海消滅孫恩,事成之後,我們答應在江北六郡實行土斷,由你全權負責,也給你彭城內史的職務,以後你要北伐,就可以動員江北六郡的兵馬,錢糧,一半的北府軍劃歸你名下,聽你調遣,如何?”
劉裕搖了搖頭,伸了個懶腰,在柴草堆上躺下:“朱雀大人果然算盤打得精,舍掉本就殘破,也沒什麼勢力和基業的江北六郡,卻讓我給你們掃平吳地的一切敵人,這以後還會讓我為你們消滅桓玄,奪回荊州,可謂是空手套白狼,無本萬利啊。”
朱雀冷笑道:“這是我們各取所需,我說過,你可以按你的想法放手北伐,反正經歷了郗超之事後,我們黑手黨也後繼無人,只要皇帝不象司馬曜那樣想奪回我們的基業,我們可以在江南跟他和平共處,而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如果錢糧不夠,我們還可以給你提供支援,這不就是你夢想的東西嗎?”
劉裕坐起了身,看著朱雀,平靜地說道:“朱雀大人,你覺得我劉裕一心想要北伐,為的是什麼?”
朱雀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意外,一時無法回答,久久,才緩緩地說道:“你是漢朝劉氏的子孫,又有建功立業之心,所以,想要恢復漢家的江山,青史留名吧。老實說,劉裕,其實我也好,我的同伴們也罷,對你為何執意要北伐,一直是無法理解的,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直刺朱雀:“朱雀大人身為世家高門貴子,自然不知民間疾苦,不知一個鄉間孩子,還在襁褓之中就給自己的親生父親拋棄,沒有母親,寄人籬下,孤苦無依的滋味。”
朱雀的白眉微微一挑:“你的童年遭遇,我很清楚,也非常同情,可是,這些跟北伐又有什麼關係呢?”
劉裕幽幽地嘆了口氣,眼神變得深邃起來:“我是一個童年無父無母的孤兒,可以說,嚐盡了人間冷暖,過夠了有家難回,有國難投的苦日子,所以,我最能理解那種不被關愛,被親生父母所遺棄的人的感受,後來年齡稍長,當了鄉吏,每天都會看到北方的漢人流民南下,看著他們拖家帶口,孤苦無依,聽著他們講述一路之上如何的悲慘痛苦,有多少親人死於胡人馬刀之下的慘事,我就知道,在北方,還有無數的漢人跟童年的我一樣,如無助的孩童,渴望著父母的關愛,渴望著家庭的溫暖,我不想讓這天下還有我的同族再經歷這樣的苦難,我要解救他們,這是我作為劉氏子孫,作為一個漢人的使命,這個使命,我想你們這些黑手黨大佬們,在少年的時候也許有,至於現在,已經沒了!”
朱雀久久無語,他看著劉裕的眼睛,嘆道:“原來是這樣,你覺得北方的漢人百姓就跟當過孤兒的你一樣,你要救他們,就象救童年的自己一樣,而不是為了建功立業,青史留名,劉裕啊劉裕,直到今天,我才算真正的明白了,你為啥要執意北伐。”
劉裕的眼光變得堅毅,果決,直視朱雀:“可是,你們這些黑手黨的所做所為,比起北方胡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是北方的漢人,哪怕是躲入深山,結塢自保,也能活下來,沒有那麼多的苛捐雜稅,只要北方不戰亂,甚至過得比在南方,在你們的莊園裡還要好。你們的那些莊園中的佃農,莊客,甚至都不被看成國家的正式丁口,給你們欺壓至死,賣兒獻女的,不知凡幾!我北伐是為了救北方的漢人同胞,可不是為了讓你們繼續能世世代代地欺壓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