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死了,兒子便會成為繼母的眼中釘肉中刺,孫氏的心便像是刀剜一樣的疼,“宣兒才是你的嫡長子!你怎麼樣對我都無所謂,我罪有應得!可你不能虐待孩子!”
蘇玉安忍著心裡強烈的不適,咬牙道:“我是不是該慶幸,你終於在逼著我把你殺死之前想到了宣兒?想要宣兒過得好?對吧?好——你跟我實話實說,你到底做過什麼,只要你如實說,我就保全宣兒,就算你死了,我也再不續娶。”
“真的?”孫氏收起之前的放肆,繃著臉盯著蘇玉安,像是要盯進他心裡去看個究竟,“你敢對天發誓,在我死後你不再續娶,一心只守著宣兒過日子?”
蘇玉安冷聲一笑,舉起手:“只要你能實話實說,把你做過的事情都告訴我。我便發誓你死後不再續娶,只有宣兒一個兒子。”
“好。”良久之後,孫氏點頭,“我這輩子願意相信的人不多。而你,是我的枕邊人,我殫精竭慮也不過是為了你。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又何妨?”
蘇玉安唰的一聲收回長劍,歸劍入鞘:“說吧。”
孫氏頹然躺在地上,仰面看著屋頂的雕樑畫棟,從封氏第一次小產說起,把自己做過的惡事一件一件的倒了出來。
這是一個不眠的雨夜,雨不厭其煩的下著,由大變小,由小變大,直到第二天早晨依然飄著濛濛雨霧。
輔國將軍府,燕安堂門外的一株粗壯的芭蕉被雨水洗過碧綠的葉子青翠欲滴,煞是惹人喜愛。
西里間,豆青色的帳幔中,翠色的薄被被踹到了床角,一身松花色薄綢睡衣的姚燕語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一甩胳膊,不小心砸在一個溫熱胸膛上。
“咦?”她詫異的睜開眼,看著睡在身邊的某人,奇怪的問:“你怎麼還沒起身?”
衛章伸手把她拉進懷裡摟著,眼睛也都沒睜開,只懶懶的應道:“好不容易可以休沐一天,難道不該陪夫人睡個懶覺麼?”
“休沐?”姚燕語感慨的嘆了口氣,“真是難得啊!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將軍也能有休沐的時候?”
衛章低低一笑,睜開眼睛看著她:“唔……我好像聽見一個怨婦的聲音?這可不像是那位威風八面,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女神醫能說的話啊!”
“去你的!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那是菩薩。”姚燕語笑罵著從衛章的懷裡掙扎著坐起來。
“外邊下雨呢,不如再睡一會兒?”衛章長臂一伸摟住了姚燕語的腰,人也隨之靠過去,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低聲說道:“讓我聽聽小寶貝有動靜了沒有。”
“還早呢!”姚燕語覺得癢,笑著往外推他,“胎動至少要四個月以後呢。”
衛章不依,依然貼著她的肚子細心地聽,並小聲反駁:“那是一般的孩子。說不定我的孩子天賦異稟,比別的孩子活潑好動呢。”
“胡說。”姚燕語笑著推開某人滿是胡茬的帥臉,“起床了!我都餓了。”
衛章忙欠身伸手勾住床頭上的一根細繩拉了一下。外邊有銀鈴聲響,接著便是屋門被推開的聲音,須臾,香薷等四個丫鬟捧著巾帕香皂臉盆等魚貫而入。各自把東西放好後,又上前來服侍姚燕語起身穿衣。衛將軍是素來不用丫鬟服侍的,自己穿好衣服便去洗臉漱口。
七月的天氣,雖然下雨卻只算得上涼爽。在家不出門,姚燕語也只穿一件薄短衫,薄綢褲外邊裹一襲月白綾子襦裙便妥當了。
現如今姚燕語已經熬過了最難過的時候,嘔吐頭暈什麼的都過去了,新添的毛病就是嗜睡,一天十二個時辰,她總有七八個時辰在睡,好像八百年沒睡過覺似的,一旦沒人跟她說話,周圍你安靜下來,她一會兒就能睡著。
早飯後衛章陪她去後面花園子裡看荷花,長矛大總管今年在花園的水池裡種了大片的白蓮藕,此時蓮花有些已經謝了,接天蓮葉間多了許多青幽幽的蓮蓬,雨後微風拂面,荷香陣陣,甚是怡人。
姚燕語忽然有興致要在蓮池旁邊的小亭子裡釣魚,衛章便叫人搬了一張藤椅來放在旁邊,讓她安安穩穩的靠著,手裡執著魚竿,安靜的等魚兒上鉤。
安頓好了妻子,衛將軍也拿了一根魚竿,坐在旁邊,不為釣魚,只為了陪著她說幾句閒話。
熟料剛安靜了一會兒,衛章忽然想起個什麼事兒要跟姚燕語說時,轉頭卻見他家夫人已經進入甜蜜的夢鄉了。手裡的魚竿漸漸地脫手,落在她的腿上,那邊蓮池裡魚兒已經咬鉤,為了不打擾夫人好眠,衛將軍也只能好笑的等著魚餌被魚吃完後歡快的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