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聲音……不是,是突然想起……,也不是,是……”
他突然微笑起來。
我住了口,十分懊惱。
想了想,重抓了他的衣袖小聲解釋:“容珩,你明白的,對不對?你是我在這兒的第一位朋友,……唉,我這人向來冒失,但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
容珩低笑:“好好好,全是你的錯。我全明白,嗯?”
聲音里居然全是輕憐薄哄的味道,眼裡的溫柔淹得死人。
我一怔,呆看了他幾秒,省悟過來。
果然,顧惟雍的驕傲不見了,漂亮的臉上陰雲密佈。
容珩卻一手抵了額角,深深吸進一口氣,又極輕極慢地撥出來。
“諸位,可否把注意力集中到講堂上?”
老師的話打破了學舍內怪異的安靜,輕笑聲中,大家重新坐正了。
我猛然省悟自己此時所在,不禁大為尷尬。
抬頭看看四周,只見顧惟雍兀自站在那兒看著容珩,神情十分複雜。
偏偏容珩把他直接當成了透明,來了個徹徹底底的視而不見。
如果容珩存心要顧惟雍難堪的話,我想他的目的已經完全達到;顧惟雍拂開同桌拉他坐下來的手,慘白著臉狠盯了容珩一眼後,目光牢牢地集中到了我身上。
他突然笑起來,笑得我彷彿草芥般不值一提。一身火紅的錦袍襯著他血色褪盡的臉,明豔不再,多了幾分傲慢與陰鬱。
“穆非,既然你有膽進這個班,那肯定是有膽接受我們考問了?”不能我回答,他轉向講壇,“老師,年考將近,大家的功課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我看,今天這一個時辰的經史討論不如改成對穆非的考查。題由我們出,老師你做仲裁,如何?”
什麼意思?考什麼?
我微皺了皺眉頭,看向容珩,容珩沒看我,雍容站起:“老師,我可不可以和穆非先離開這兒?”
儀態十分斯文優雅,語氣也十分恭謹,可話中的意思誰也無法忽略。
那就是眼前這行為太無聊、幼稚了,純粹是浪費時間。
顧惟雍顯然十分聰明,他聽懂了,於是他紅了眼睛:“容珩,你以為你找了這麼個炭頭來就能讓我重新回到你身邊?……”
“夠了。”
這低低冷冷的一聲,讓顧惟雍一驚,愣在了當場。
容珩微帶不解地看著顧惟雍:“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神情中,是真真切切的疑惑;聲音裡沒有絲毫火氣,沒有受盡冷落的傷懷鬱悶,什麼也沒有,純粹是因為不明白,所以才有此一問。
顧惟雍嘴張了合,合了張,硬是吐不出一個字。
室內諸子大多微笑地看著顧惟雍,笑裡很有些同情之意;
只有張淼,突然“哈哈”一笑,只見他目光全在手中的書上,彷彿正讀到佳妙處,於是心癢難安下,忍不住讚歎連連:“好好好!”
我卻有些難過。
來學舍的路上,他的沉痛與寂寞我曾清清楚楚地看到過,想不到此刻他掩飾得這樣好。
也是,如此驕傲的人,哪肯在眾人面前流露出傷心模樣?
容珩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他注視著我,笑得淡淡冷冷:“小非,收起你那毫無必要的同情心。我如果對你好,那是因為我想這麼做,與任何別的因素無關,你最好給我記住了。”
說得真不含糊,可我聽著卻糊塗;看著他眼中的執著與認真,我直髮呆。
這一切,到底哪是真,哪是假?
我頭疼起來。
阿玉派我到這書院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何到現在什麼旨意也沒有?
這書院的課堂我也算大開了眼界,居然可以為了私事擾亂授講秩序到這份上?這就是所謂的學風自由開放?
那一直微笑地坐著的老師終於又開了口:“年試在即,想必諸位心中既緊張又興奮吧?偶爾來些有趣的事調節調節是可以的,但凡事不可過了。行了,關於穆非功課的事,我們以後……”
“老師,不可壞了書院兩百多年來的規矩。我們在座二十人都是經過層層考試才進來的,這穆非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夠格,就留下;不夠格,請他走路。”
這一次說話的是顧惟雍的同桌。
顧惟雍看我一眼,眼神中充滿挑釁:“穆非,你敢答應嗎?”
諸子紛紛看過來。
學舍內一種隱而不露的激動情緒開始漲潮般越聚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