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高考的時候,傅小司出版了第一本畫集《麥田深處的幸福》,因為也只是小有名氣而已,畫集並沒有大賣,只是印刷了一萬冊。但在年輕人出版的畫集裡,已經算可以的了。而且,在高中就出版畫集的人,在全國來說都不算多。所以傅小司很開心。
他把出版的畫集拿給媽媽的時候心裡充滿了自豪的感覺,他撒嬌地躺在沙發上,頭枕在媽媽的腿上,像個玩鬧的孩童一樣把手揮來揮去地說,媽你看我厲不厲害啊,厲不厲害哦!
在畫集出版之後,傅小司經常會收到全國各地的讀者來信,這些信帶著各種不同的郵戳,穿越中國遼闊的大地,從未知的空氣裡投到自己的面前。
那些鼓勵,那些朝自己傾訴的心事,那些和自己分享的秘密,那些寄給自己幼稚卻真誠的畫作,那些對小司的詢問,都在這個夏天,在豐沛的雨水裡緩慢而健康地朝著天空拔節。
傅小司在學習的空隙裡,也會咬著筆認真地寫一寫回信。會很開心地對他的讀者講一講畫裡的故事,講他的長滿香樟的校園淺川一中,也會臉紅著叫那些對他告白的女孩子認真學習考上理想的大學。每次偷看到的時候陸之昂都會仰天大笑,搞得傅小司灰頭土臉。
可是立夏的感覺就會微妙很多,看著學校裡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喜歡小司的畫,立夏心裡生出很多莫名的情愫,似乎傅小司再也不是以前自己一個人默默喜歡了好多年的祭司了,似乎祭司已經消失在了年華之後,沒有留下痕跡。而眼前的傅小司,逐漸地光芒萬丈。心裡甚至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傷感。
日子就這麼緩慢地流逝。夏季到達頂峰。豐沛的雨水讓香樟的年輪寬闊。高大的樹幹撐開了更多的天空,綠色的暈染出更大的世界。
傅小司騎著單車穿過兩邊都是香樟的乾淨的碎石路,夏日和微風把白襯衣吹得貼在他年輕的身體上,頭髮微微飛揚。他頭頂的香樟彼此枝葉交錯,在風中微微搖擺,它們低聲地講著這個男孩子的故事。
起初它們只是隨便說說,就像它們站立在這個校園裡的以前的時光中議論過其他男孩子和女孩一樣,可是它們不知道,這個男孩子後來真的成為了校園中的傳奇,足夠它們傾其一生漫長的時光講述他曾經的故事。
如同遺落在山谷間的那些寶石,散發著微微的光芒,照亮黑暗的山谷。
而時光轉瞬即逝。他們畢業了。
立夏在接近的傍晚的時候才醒過來,由於昨天在外面玩了一個通宵,又喝了很多的酒,頭疼得厲害。昨天的一切都成為過去:冒泡的啤酒。午夜KTV的歌聲。街心花園微微有些涼意的凌晨。這一切都成為了時光的某一個切片,在瞬間褪去了顏色,成為了標本,被放置在安全的玻璃瓶裡,浸滿藥水,為了存放更為久遠的時光。
昨天的英語考試成為自己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場考試,那樣漫長的時光,長到以前的自己幾乎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的時光,竟然就在昨天畫上了句點。
看著滿寢堆放的參考書、試卷、字典、教材、英文聽力磁帶,立夏心裡一陣一陣地悲傷。
儘管自己以前無數遍地詛咒這樣辛苦而漫長的高中年代,可是,現在,一切真的就要成為過去的時候,立夏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留戀。
早上回學校的路上,立夏和陸之昂聊到大學的事情。傅小司刻意地走在前面很遠的地方,不太想聽他們兩個的談話。陸之昂看著小司的背影,表情帶著些微的悲傷。
之昂,你怎麼會突然……要去日本呢?
也不是突然……有這個想法已經很久了吧,只是沒和他們說過而已。
啊?
應該是從我媽媽……去世的那天開始吧,這個想法漸漸形成。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陪小司一起選擇文科嗎?困為我媽媽一直希望我成為一個優秀的註冊會計師。我以前總是不聽媽媽的拘話,調皮,貪玩,在學校惹禍。可是,從媽媽離開我的那天開始,我就一天比一天後悔為什麼她還在世的時候自己那麼忤逆她。現在想起來,悔意依然縈繞不去。
所以……
嗯,所以就決定了去最好的大學念最好的經濟專業。我爸爸認識上海財經大學的校長,他告訴我爸爸說學校裡有一箇中日學生的交流班,考進去的人都可以直接去日本早稻田唸經濟專業。所以,後來決定了去日本。
你和小司提起過麼?
沒有……也是今天才提起的。
那你會告訴他你去日本的原因嗎?
會啊,肯定會。我不想我最好的朋友一直到我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