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面之緣,他又不敢在恩師眼皮底下盯人,盡力避免有此誤會,是以也未將她與師尊要找的人聯絡在一起,相反,反而怕自己無意中窺測了師尊的隱秘,一個與師母酷似的妙齡少女,一個敢直呼其名的年輕女子,一個攪亂江湖的桃花之約,無論哪一個都不是他們能碰觸的,對了,他還要叮囑小六,萬萬不能在師尊面前提起,以後再無意中見到,也斷斷不可太過親近,以免招來無妄之災,切記絕口不提。
梅超風陸乘風馮默風都來了,那還有其他人嗎?晏近好奇心起,心想她去見人而不是人見她,只要小心一點應該無礙,反正別人捕風捉影又捉不到她。
她擴大走動範圍,四處逛逛,然後驚奇地發覺,桃花島變了。
黃藥師自從允許弟子重返師門,便打算遣散一干啞僕,誰想眾人調教慣了,也怕他是試探事後追究,十有八九都甘願留下,不肯離島,便有一個心思活動的也想到自己既聾且啞,早先又作惡多端,盡失人心,出去後未見得能保平安,在這裡衣食無憂,雖然有危險,要提防主人不順心時發脾氣大打出手性命攸關,但島上同行眾多,千中選一,未必運氣不佳,是以呆上一年以上的僕人,悉數留下,加上陸乘風帶來的數十名料理照顧人一流的侍從,春天一來,島上的孤寒便無蹤無影了。
啊,忘了說上一點,這次黃藥師回島,又帶回幾個僕人,奇怪的是並非聾啞,也無內功全廢,只是容色憔悴,望著他的樣子甚是懼怕,正是侯通海沙通天彭連虎樑子翁等人,他們嚐盡附骨針苦楚,走投無路,唯有上島為僕,寄望一年二年之後黃藥師肯拔針,至少,留在桃花島一天只發作一次,表現好的話,十天一次,一月一次,便是大鼓勵了。
他們的第一個作用,就是通力合作,描述所見歐陽克女伴的面貌,飽受教訓的眾人不敢爭先,言辭不敢誇大失實,竭力回憶,誠惶誠恐,而黃藥師則是隨著他們的講述修正畫像。
沒錯,他在根據口譯畫出晏近的新面貌來,小晏變成什麼樣子,他絲毫不曉,想她的時候總是想著以前那張容顏,是以一回到家即時開工,他筆力何等厲害,不消一刻,就將人描了下來,從頭髮的長短蓬鬆,到身形的高度,體態丰姿,五官,無不精益求真,他心中自有她的神韻容光,畫像完成時,連大老粗侯通海都嘖嘖稱奇,簡直就是她本人站在面前嘛。
那種天真無邪嬌憨隨性漫不經心悠然自得躍然紙上。
真不愧是東邪黃藥師。
說起來,回到桃花島,脫去面具的黃藥師,真真是嚇了他們一大跳,斷斷想不到,他是戴了面具,而且面具之下的臉如此年青,俊雅無倫,冷峭無方,眉眼傲慢之中又帶著三分似笑非笑,似譏非譏,襯上出色之極的五官,無端含三分邪氣。
東邪果真是邪,那雙眼射過來,眾人心中一寒,無不毛骨怵然,絲毫起不了反抗僥倖之心,乖乖為僕或者還有後福。
黃藥師將桃花島重新分割槽,馮氏埋香冢外人止步,只有至親之人可以拜祭;捎雲樓一帶列為禁區,非請勿入,違者後果自負;主樓一帶清空,由他獨居,或是蓉兒回來時入住,三個徒弟在南區閒錐小築各佔一棟樓,配備自帶僕人,大部分僕人住在北區,負責桃花島各種雜役事務,包括修整花木道路,一部分只負責飲食起居的入住西區,除了亭臺樓閣山峰澗洞湖橋等景點之外,桃花島的花木進行了大範圍的微調,在關鍵位置上作出變動,除非是主人邀請,否則登島只有鬼打牆餓死的份。
是夜,月上中天,光華皓皓,黃藥師站在樹梢上,手撫竹簫,神色惘然若失。
快要三月了,桃花已開了大半,仍然沒有她的訊息,上次煙雨樓遇上歐陽鋒,對峙之下,追問小晏的事,他卻含糊其詞,總不肯吐露蛛絲馬跡,雖然重創西毒,他心中殊無喜意,武功境界上升高上一層又怎樣?年底華山論劍得到天下第一的稱號又怎樣?還及不得上,與小晏在桃花島的日子。
小晏,小晏,他輕輕念著,每天在臥室望著她的畫像,他只怕下次見面,她又換了另一副面目,千變萬化,總有一天他來不及捕捉得到。
他越來越覺得,她的氣息充溢在桃花島,他去捎雲樓,躺上地氈,鼻端彷彿嗅到淡淡異香,。
他站在桃花下,手指摸過花樹,似乎觸控到她的溫度。
他在海邊眺望,海浪湧動,宛若聽到嬌笑聲在風中吹散。
他晚上吹簫,心情寧靜,閉上眼,好像遠遠地有一個人在傾聽簫聲,朝他而立。
然而他的找遍全島,沒有她真實的痕跡,沒有換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