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的好。
白愁飛挾著幾卷字畫,折到“回春堂”時,王小石也正好要休歇了,兩人如常一般,要走到“一得居”去叫幾碟小菜,加上一壺酒,談文論武說天下,這是他們來到京城之後,最快活自在的時候。
可是,在他們兩人會合了之後,雨就開始下了起來。
開始只是一滴、兩滴、三滴,後來密集了起來,天灰暗得像罩下了羅,連飛鳥也惶莫已,路上行人紛紛抱頭鼠竄,王小石和白愁飛知道雨要下大了,“一得居”又在長同子集那兒,這地頭只是苦水鋪,全是貧民寒窟,沒處躲雨。
兩人用袖遮著,竄入一處似被火燒過的殘垣裡,那地方雖佈滿殘磚朽木,雜草叢生,但還有幾片罩頂瓦蓋,未曾塌落,還可以作暫時避雨之地。
兩人狼狽地掠入這片廢墟子裡,匆忙地抹去襟發上的水漬,更怕沾溼了字畫,白愁飛解下巾帕,抹乾水跡,王小石也過來幫忙,墟外雨下得越發滂沱,墟內越發灰暗,兩人心裡都掠過一慘淡、失落的感覺。
大概這就是失意的心情罷?
兩人竟為了幾幅可換取蠅頭小利的字畫,如此緊張!
兩人都同時感覺到對方所思,苦笑了起來。
這笑意其實並不十分苦澀,只是十分無奈。
英雄落難時,最不喜歡談落難,這跟凡人稍遇挫折,就埋怨個沒完是不一樣的。
所以他們只好找話說。
王小石抹去發上的水珠,笑道:“這雨,下得忒大了!”
白愁飛伸長脖子張望天色:“這雨可得要下一陣子”忽然看見四個人,冒雨跑了進來。
經過這廢墟前的一條小路,一旁盡是枯竹葦塘,另一旁則是民宅破居,這小路卻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將軍衚衕”,這四人便是從牆角旁閃竄出來的。
由於躲雨之故,行色匆匆,白愁飛也不覺詫。
四人進入廢墟里,兩人留在入口處探看,兩人走了進來。
進來的兩人中,有一個甚是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精光矍矍的眸子往王小石和白愁飛橫掃了一眼。
另一人忽然咳嗽了起來。
咳得很劇烈。
他用手帕捂住嘴唇,嗆咳得腰也彎了,整個人都像龜縮了起來,連聽到他咳聲的人都為他感到斷腸裂肺的艱苦。
那高大威猛的人想過去替他揩抹淋溼了的衣發。
咳嗽的青年搖首。
他手上的白巾已沾上目一染紅漬,而他雙眸像餘燼裡的兩朵寒焰。
王小石向白愁飛低聲道:“他的病害得可不輕。”
白愁飛道:“我們也快害病了。”
王小石問:“什麼病?”
白愁飛道:“窮病。”
兩人都笑了起來。白愁飛道:“難怪有人說窮會窮死人,再這樣窮下去,別的不說,志便先被消磨掉了。”
王小石道:“人說開封府裡臥虎藏龍,看來,很多虎都只能臥,許多龍仍在藏……”
這時候,那青年咳嗽聲已經停了,只是胸膛仍起伏不已,一步挨一步地走到王小石和白愁飛身邊,三人橫一字平排似的,都在茫然地看著外面交織成一片灰濛濛的雨。
雨仍下著。
下得好大。
好大。
十一、雨中廢墟里的人
白愁飛望著雨絲,牽動了愁,喃喃自語地道:“好大的雨。”
王小石在旁不經意地搭腔道:“雨下得好大。”
那病懨懨的公子居然也湊上了一腳,凝望著在簷下掛落眼前的雨線,道:”真是場大雨。”三人都同是在說雨,不禁相視莞爾。外面盡是雨聲。一位老婆婆,衣衫襤褸,白髮滿頭,蹲在牆角,瑟瑟縮縮地大概在拾掇些別人廢棄的破罐爛氈。
一面崩敗塌落得牆垣上,經過一隻螞蟻,那高大堂皇的漢子看它足足爬了半天,被外面刮進來的風吹著了也停,被外頭捲進來得雨濺到也停,忍不住伸出食指,想把它一指捺死。
那病容滿臉的公子忽道:“茶花,你等不耐煩,也不必殺死它;它沒犯著你,又沒擋著你,它也不過同在世間求生求活,何苦要殺它?”
那高大威猛的人立即垂下了手,道:“是,公子。”
那公子其時年紀不大,臉上卻出現役似大人觀察小孩子時候的有趣表情,問:“你怕花無錯找不到古董?”
那高大威猛的人不安地道:“我怕他會出事。”
臉有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