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一樣,也立刻懊惱地皺起了眉。這女人還真知道要利用他心軟的弱點,受不了別人感謝與期待眼神的弱點。
一名男子,忽然從重重人群中突圍跑到了前頭來,是阿煜。那匆忙又興奮的樣子,讓芯緹不由得取笑:“阿煜你急什麼?電腦裝好了又不會跑掉。”
“我管電腦跑不跑掉,”阿煜說。“我才不是來看熱鬧的。那個席先生,你的車我幫你修好啦!快吧?!我還真沒修過那麼順的,都沒什麼問題,裝上去試試就好啦,你可以愛開多遠就開多遠,絕對沒問題了,”
原來,阿煜的興奮是他又修好了一輛車。
可是,興奮的也許人只有他一個。至少,海珞一聽到這訊息,心就陡地往下一沉。
車修好了,就代表穆塘該走了。似乎沒有任何理由還能留住他,而且,他以後還上不上山來也還是個未知數,就像他自己說的,放假時他要陪女朋友。
這是否代表從今以後,他們都不會再見面了?
不知怎地,此時此刻她在乎的竟然不再是往後的電腦課有沒有人來教,而是,她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海珞不曉得自己的落寞是否已經寫在臉上,她抬起眼眸,卻發現穆塘剛好正盯著她。她似乎從他眼中看見一抹跟她一樣的……失落?惋惜?她是否看錯?然而那感覺一閃而逝,他轉過頭去忙於他的電腦工作,她無從再追蹤。
仍然熱鬧著的村民,沒人知道海珞當初是怎麼把穆塘給拐回來的,也就沒人明白穆塘車修好的嚴重性,他們只是為了新電腦而開心,順便為了等等該由誰家請穆塘和電腦公司的人吃晚飯,而熱情地爭執不休。
算了吧。
海珞望著這些開心的村民,簇新的電腦,至少她已經完成了一件公事。而她與他的關連,本來就只該有這些公事的不是嗎?
把車修好,趕快逃下山去——
這本來是穆塘這幾天以來惟一的願望,然而現在車修好了,他明天就可以下山回家,結束假期日公司上班,回覆他一向習慣的日子……這應該是最能令他安心的事,然而現在,他卻不敢如此肯定。
他不能否認,在認識了木榕村渾然天成的美之後,在有病在身的童爸爸親自向他道謝之後,在村民熱情地請他跟電腦公司的朋友吃了一桌豐盛的辦桌之後,說他不喜歡這個村,那是騙人的。
當然還有海珞。他很難分析自己對她的感覺,佩服?好奇?欣賞?也許都有,而正因為這些異樣的感覺,她成了個危險份子,他沒忘記他還有個女友,而且跟他同家公司上班。
於是,在這個即將回家的前一個夜晚,他失眠了。
只好怪罪於今夜的月色太美,穆塘走出房間外的陽臺,望著那一輪圓月,月中飄浮著的朦朧夜霧,若隱若現。然而突地一個不明物體跳到他眼前來,他嚇得人往後一退。
那是個透明塑膠袋,裝了盒冰淇淋,塑膠袋的雙耳掛在一根竹竿上,從隔壁那棟樓的陽臺伸出來吊到他眼前。
他不由得伸長脖子往隔壁看,只見海珞正對他眨著眼,夜色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閃著星光,對他指指樓下庭院的涼椅,又晃了晃那袋冰淇淋。
穆塘想也沒想就應邀下樓。只是現在是十二月,雖是已涼天氣未寒時,但這種時候吃冰淇淋?
他放低了腳步,不想吵醒已睡的芯緹,走出庭院,海珞已經坐在涼椅上,拿著一隻湯匙就這樣吃起一大盒的冰淇淋,看見他走來,理所當然地遞給他另一隻湯匙加另一盒冰淇淋。
他接過了冰淇淋,卻不免問:“你不冷?”
“冷啊,”她回答得很自然。“只是這樣更有滋味。”
他皺起眉頭來。“太胡搞了吧?不怕感冒?”
她掀掀眉:“你的口氣真像我爸。”
他沉下臉來。“如果我罵你神經病,那口氣就不像你爸了吧!”
海珞翻了個白眼,明顯地不以為然。“哎,難得神經一下有什麼關係呢?你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你的思想已經公式化啦!我就不信你以前唸書的時候,都沒做過什麼荒謬的事。”
海珞數落得自然,他卻聽得心驚,是嗎?他的思想已經墜入公式當中?什麼公式?都市公式?
習於都市的日子,教會了他猜疑、冷漠、嚴肅、保持距離。但在海珞面前,這些面具似乎全都戴不上去,她的幽默與自然輕易地化解了他都市人的可怕習慣,而讓他迴歸年少時期,學生階段的那種簡單而快樂的心思。
重要的是那快樂的過程,是吧?